第8章08.形销骨立

可秦天佑又扶了扶眼镜，放缓了语气，不甚严厉地说：“但念你是初犯，这次不罚你，下不为例。”

甄有才松了口气，讨好地对着人笑了笑，卖乖地说：“不会了，以后都不敢了，保证听话。”

“但是道理还是要讲的，”秦天佑板着脸说，“你抽烟，我最多打你十下，剩下的，是打你撒谎。”

甄有才眨了眨眼睛，点头如捣蒜：“哦，应该的，应该的。以后我再也不了，长记性了。”

“……”秦天佑被这么一通极速的良好认错态度给噎了个半死，甚至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体会到了班主任的苦。可就算心里再怎么恼火，眼看着这人乖乖巧巧地认错道歉、挨打立正，也都有气没处发了。“好了，”秦天佑不得不揭过了话题，无奈地说，“去一边待着，我把宿舍改一下布局。”

“嗯？”甄有才愣了愣，“那怎么行？这样，佑哥，有什么活儿，你吩咐我，我来干。”

“行了，歇着吧，”秦天佑被这一声哥叫得心情回暖，语气也温和了不少，“胳膊还没好呢。”

“没事儿，”甄有才笑道，“我这只胳膊不使劲儿就行了。”

秦天佑被他那明朗朗、甜丝丝的笑容一晃，就也忍不住扬起了笑：“那行吧，过来搭把手，先把床移到那个墙角——你不用太使劲儿，轻轻抬起来就好。”

“哦，好！”甄有才秉着“认错不能光靠嘴说，还要身体力行态度端正才能争取宽大处理并无后续风险”的精神理念，眼勤手快地帮着秦天佑收拾，不一会儿功夫，两人的宿舍小窝就改造一新了——屋里面的学习区与生活区分开；屋外面的阳台上宽敞透亮，左边有两个洗漱台，右边是卫生间兼浴室。哪儿哪儿都好，只是——甄有才说：“佑哥，这两张床并在一起，床头有护栏儿，床尾又靠着墙角，靠墙的那张床……是不是不太好上？”

秦天佑说：“是啊。我想让你睡里面，这样一来，没我允许，你就不许上Ⅰ床。”

甄有才：“……”

秦天佑：“以后，每天要背一篇英语短文、两个例句、30个单词，每晚检查，背不会，就站在床边背，什么时候背完，什么时候上Ⅰ床睡觉。”

甄有才的眼中瞬间失去了快乐的高光，他沉默了片刻，一脸木然地问：“那……我要一直不会呢？”

“好办，”秦天佑干脆地说，“如果超过11点还不会，每过十分钟我就检查一次，错几次就打几下手——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手心儿硬，还是我的板子硬。”

“……”甄有才沉默了更久，他知道秦天佑是因为保证书的内容而压力巨大，也知道秦天佑是真的急了，所以他那堆成了山的求饶话就一个字也没放出来。最后，甄有才只是双目无光地，神情黯淡地，乖乖地“哦”了一声。

秦天佑实在不忍心看见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于是放缓了语气，哄着人说：“如果你一次背过，我给你买零食。”

“不用，”甄有才说，“学习本来就是我的事儿，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所以无论我月考能不能达标，我都要感谢你，请你吃大餐。”

“一定会达标，”秦天佑说，“只要你听我的，绝对没有问题。”

甄有才笑了：“我是说如果…”

“没有如果！”秦天佑斩钉截铁地说，“就算是有，那到时候你也不用请我吃大餐，只用把手洗干净，等着被我打烂就好了。”

甄有才：“……”

秦天佑训斥：“你听见没有？”

“……”甄有才慢慢地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秦天佑冷静下来，看出了甄有才的畏惧与瑟缩，这才发觉了自己的失态，顿时懊恼愧疚地低下了头，皱着眉头说：“对不起，我……我刚才有点急了。”

——他不是着急，而是焦虑。甄有才心里明白，也看得清楚，却恰恰因为他的焦虑，而倍受感动。于是，甄有才只是笑了笑，反而去主动地安慰他：“没事儿，我知道，也谢谢你。因为真的很久……都没人为我焦虑了。谢谢。”

秦天佑抬起目光，看见了一片温柔，他只觉心头一软，好似春风沐雨，抚平了肃冬的暴戾。

“对不起，”甄有才说，“让你担心了。”

秦天佑的指尖神经质地紧了紧——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想要冲过去，紧紧地给他一个拥抱，久久地，狠狠地，然后告诉他“有我在，别怕”——可是长期的自我克制令他待在了原地，看起来好像只是愣神，别无异样。

甄有才抬起手腕看了眼表，又把表盘对着人晃了晃，说：“十点半了，我现在要背英语吗？”

秦天佑的神思渐渐归拢，他扶了扶眼镜，又清了清嗓，才终于能说出一句完整而有逻辑的话：“哦，今晚不用。先去洗漱吧，快熄灯了。熄灯就会停水的。”

“好嘞！”甄有才一听今晚不用背，立马咧出了个大大的笑，甩开膀子就跳着洗澡去了。

“……”秦天佑顿了顿，又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从书包里翻出手机，网购了一款檀木戒尺，以及一根漆黑的教鞭，加了特急，要求次日送达。买完后，他又把手机藏进了书包，开始收拾甄有才那狗窝一样的床——他先把零食、内Ⅰ衣、贴身衣物和换洗的校服分别叠挂整齐放进衣柜，又把玩具全都锁进了自己的抽屉，最后把床褥床单重新铺好、扫净，把被子重新叠了、铺开，就连枕头和枕巾，都是重新抖过、铺平的，以便甄有才能直接钻进被窝里，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等甄有才洗完了澡出来，秦天佑已经做完了每晚的散打训练——他一身的暴汗沁透了背心，贴身的衣物更显得身材修长匀称，甄有才只看了一眼就酸了：“我靠，佑哥，你这……穿衣显瘦脱Ⅰ衣有肉啊！”

秦天佑拿肩上的白毛巾擦了擦汗，看向了甄有才，只见他仅穿了一条内Ⅰ裤，浑身瘦得竟已皮包了骨，头发湿淋淋地粘在头皮上，更显得整个人都脱出了骨相——这绝称不上是“好看”，甚至是一种病态——秦天佑心中一惊，几乎脱口而出：“你怎么瘦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