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15.是两不是二

一顿饭吃完，甄有才十分不雅地打了个嗝，不无感叹地说：“哎呦，撑死我了。这可是我一年半以来，吃过的第一顿早饭了。”

秦天佑脸色依然不好，只是沉默地看着他，什么也没说。

“走吧？”甄有才端起餐盘，边往起站边说，“送了餐盘，撤了。”

秦天佑却依然坐在那里，没有接腔儿。甄有才小心翼翼地觑着他的脸色，又把餐盘放下了，缓缓地坐了回去。“怎么啦？”甄有才心虚地问，“我又说错话啦？”

秦天佑低下了头，似乎在努力地克制着什么，半晌，他才说：“我……”

甄有才等了半天也没听见下文，就忍不住问：“你……干嘛？”

秦天佑用余光扫了眼四周，只见食堂嘈杂，学生杂乱，旁边已有不少人在端着残羹剩饭往回收餐具处走了，早读课在即，时间紧促，此刻绝非促膝长谈的最好时机，可是不知为什么，秦天佑就是觉得，倘若再错过了这次机会，往后便没有再开口的可能了。于是，他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甄有才，慎重地道：“我想知道，一年半前，你家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甄有才的神情有一瞬的凝滞，然后他的目光像被烫到似的，慌乱地蜷缩了起来。他落寞地盯着餐盘上的鸡蛋壳，什么也没说。

有那么一个瞬间，秦天佑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狠狠地攥了一把，一直透到了心底，又酸又疼。可他却不想就此打住——他真的很想知道，导致这一切的根源，究竟是什么——于是，秦天佑就这么沉默地看着他，不催他，却依然无声地逼迫着他。

食堂的人渐散了，洒扫的阿姨开始往地上泼起了洗洁精水，难闻的气味蔓延在整个大厅里，甄有才还是低垂着视线，一言不发。

秦天佑终究还是败下阵来，狠不下心去了。他叹了口气，低低地道：“对不起，是我太唐突了。”

“这两个餐盘收走了啊？”一个清洁阿姨走过来，对着秦天佑问。

秦天佑点了点头，礼貌地道：“好，谢谢。”

清洁阿姨收走了餐盘，秦天佑又叹了口气，对甄有才道：“行了，我不问了。以后，也再不会问了。对不起。”

甄有才摇了摇头，抬起目光看了他一眼，又垂了下去，轻轻地道：“没事，走吧。”说完，他就垂着视线站了起来，落寞地往食堂出口走去，仿佛走在了一条钢丝上，稍有不慎便会跌落下去。

秦天佑追上了他，一把攥住他的胳膊，强势地把人拽回了个180度，急促地道：“甄有才，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别这样好不好？你怎么才能消气？不如你打我几下，我绝不还手！”

甄有才被他这一通既认真又严肃的道歉给弄愣了，甚至觉得如果再不给他笑一个，他恐怕会当场抢地以谢罪了。于是，甄有才“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不止是为了安慰他，还有更多的是因为真的觉得可笑：“不是，佑哥，我是真没事儿，我又不是小姑娘，哪儿那么容易矫情，对不对？”

秦天佑还是觉得自责：“都怪我，说话不过脑子。”

“行啦，”甄有才笑道，“你要是真想弥补我啊，那你今天晚上少打我两下。”

秦天佑顿了顿，竟真的仔细权衡了一遭，最终道：“好。如果今天晚上要动家法，我少打你两下。”

“……”甄有才憋了会儿，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还笑，最终却得寸进尺地说：“佑哥，我刚说的两下，其实是虚指，不是真就只有两下……”

秦天佑刚听了个开头就秒懂了他的意思，于是不等他说完，就直接大阔步地走了。

甄有才赶紧在后边儿追着人嗡嗡：“佑哥？佑哥你等等我！哎我不行，屁股疼我走不快，你等等我！我说的那个两下啊，真的就是虚指，你语文不是学得多好的么？怎么连这点儿悟性都没有……”

秦天佑理他个鬼，一路不带回头地，脚下生风地走回了教室。甄有才追得气喘吁吁，等到他龇牙咧嘴地、缓缓地坐到了座位上，还不忘跟人瞎白活：“嘶，哎呦，这走了一会儿本来已经不疼了，结果这一坐又开始疼。——哎佑哥，我告诉你啊，这古人说话啊，总是带着氛围的，你不能只听字面意思，得结合语境你懂吗？就比如说我刚刚说的那个‘两下’，它其实不是真的就只是‘两下’…”

“你语文学的这么好，下次考试如果达不到及格分，差几分，我就打几下。”秦天佑忽然出声，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冷冷地看着他道：“我可不是‘虚指’。”

“……”甄有才终于闭了嘴，双目无光地看着他，呆呆地“哦”了一声，就再没了下文。

“我告诉你啊，”秦天佑好心提醒道，“你可千万别忘了，我们每晚查完英语之后，都是要清算一次总账的。”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阴沉沉地道：“所谓的‘总账’，就是你每天的表现。表现好，有奖；表现不好，有打。甄有才——”

“哎。”甄有才乖乖应声。

秦天佑挑眉，轻轻问道：“你想试试我臂力如何吗？”

甄有才连忙摇头，怂的跟什么一样。

“呵，”秦天佑轻笑一声，“光靠巴掌，我就能让你一天都坐不稳凳子，要是再加上板子，或者是教鞭……”秦天佑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轻飘飘地补完了这句话：“你以后还怎么上课？”

甄有才干咽了一下，吓得连看他都不敢了，目光下移，盯着桌子角装死去了。

秦天佑满意于他的乖巧，就敛了敛气势，放缓了语气，说：“行了，好好儿背书吧。”

甄有才就像一只被扼住了后颈的猫，收了利爪和尖牙，乖乖地翻开学辅资料，接着背单词去了。

没过一会儿，教室里的人渐多了起来，嘈杂声渐盛，一个熟悉的少女声在门口嚷嚷了起来：“哎哎哎？这谁啊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吧？嘿～”

秦天佑的脸色倏而冰冷了下去，甄有才却绽出了一个痞坏痞坏的笑容，冲着门口的覃素素招呼：“真不孝顺，连你哥都不认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