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20.缠人得紧

甄有才瞳孔骤缩，再不敢放什么废话，灰溜溜地滚到了床上，贴着墙根儿睡觉去了。

秦天佑收拾了洗漱台，冷着脸来到床边，只见甄有才已经睡着了。秦天佑恨恨地盯着那个瘦骨嶙峋的背影，而后又猛然升起一股强烈的自卑感，如附骨之疽一般，令人战栗，难以招架。

——他什么错都没有，秦天佑痛苦地想，他挨了打，无端被罚，还受了一上午的恶脾气，到头来，却买了饭来赔着笑地认错。这一刻，秦天佑对自己的鄙弃感达到了极致，他甚至觉得面上发热，直想钻进地缝里去，只觉再也不要见到这个人才好。

秦天佑不敢躺下，只小心地坐在了床边，落寞地看着那个背影，然后自虐般的，一遍遍地回忆着早上发生的事情。

半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闹铃一响，甄有才就撑着身子坐了起来，他揉了揉难以睁开的眼睛，迷迷糊糊地问：“到点儿了吗？”

秦天佑：“嗯。”

甄有才一偏头，看见了身边平展规整的被褥，就迷懵懵地抬头问：“你没睡一会儿吗？”

秦天佑顿了顿，没接他这茬儿，只是轻轻地问：“手还疼吗？”

“嗯？”甄有才神思渐渐归拢，就立刻敏锐地抓紧了机会卖惨——他举起了那只被筷子抽过的手，把那道愈显青紫的伤痕展示给人看，脸上满是委屈，嘴里却说：“没事儿，你看，就是青紫了点儿，没破皮，也没出血，还能写字。”

“！”秦天佑瞳孔骤缩，愧疚感猛的狂翻了数倍，犹如放进了开水里的温度计，险些爆表。“你……”秦天佑几乎说不出话来，组织了好几次语言，终于微微颤抖地道：“你再多睡会儿吧，等下我叫你。”

已经爬到了床边的甄有才听了这话，心中忽然一动，就干脆盘腿坐下，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他，郑重地道：“我没事，你放心。”

甄有才鲜少会有这样的神情，秦天佑无意中对上了这双异常明亮的眼睛，恍然间倏而觉得，原来那不正经的氓流子外壳，只是他的保护色，倘若他一旦正经起来，便必定是携着深思熟虑，与雷霆万钧的——风云之志，气不可摧。

像这样的一个人……秦天佑禁不住想，像他这样的，能理辨是非，能按捺情感，能承受委屈，能直奔目标而去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是注定会了不起的。

君子量不极，胸吞百川流；胜败兵家事不期，包羞忍耻是男儿。秦天佑第一次认识到，这竟是他与甄有才之间，天堑般的鸿沟。

在这愣神间，甄有才已经穿好了鞋，直起身来，明朗朗地对他笑：“走吧？”

秦天佑缓了缓，淡淡地道：“今天上午是我冲动了，只要你下午好好儿上课，我可以把上午的账全都清了。我刚才说‘板子打断’也是气话，算不得数的。”说完，他就站了起来，对甄有才道：“从今往后，我会克制自己的情绪，以学习为第一要务，也为唯一目的。今天的事，往后不会再发生了。吃饭的时候我不该打你，对不起。”

“……”甄有才愣了愣，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是，佑哥，你不用这样——我又不是傻子，对不对？你哪句话是真，那句话是假，我还能听不出来？”

秦天佑一言不发，冷着脸转身就走了。

“嗳？”甄有才赶紧追上去，贴在人后边儿嗡嗡：“这怎么又生气啦？我哪句话不对么？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么……”

直到出了宿舍楼，甄有才还在叨叨：“我只是说啊，你不用那么正式，对不对？这没什么的，都是小事儿，一顿零食就能解决的问题，要是非要上纲上线，岂不是弄得大家都很尴尬？”

“……”秦天佑闷不做声，只管头也不回地，大阔步地往前走。

“哎呦……祖宗哎，”甄有才追在后边儿再接再厉，“别生气了成不成？我到底哪儿说错了嘛？……不管哪儿错，总之是我错了，对不起，成不成？唔！我靠……”

——秦天佑猛然顿住脚步，甄有才猝不及防地怼在了他的背上，就像撞在了一堵坚实的墙上，撞得那叫一个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甄有才。”秦天佑回过头来，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点名。

“哎。”甄有才捂着鼻子应声。

秦天佑冷冷地道：“收起你对付小姑娘的那一套，不然，我就用实力告诉你，我和那群小姑娘，到底有什么区别。”

甄有才揉着被人背部肌肉撞痛了的鼻子，乖乖顺顺地点了点头：“哦。”

秦天佑赏了他个白眼，转身就走了。

甄有才站着缓了会儿，然后几步小跑，跟了上去：“哥你好厉害啊，但是你老那么严肃我害怕呀，以后能不能别那么认真……”

秦天佑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忍不住狠狠地磨了磨后槽牙——这货是收起了对付小姑娘的那一套没错，可现在竟又化身为小姑娘，来这儿求温柔了！

真！是！

……秦天佑阴着脸想，真是，缠人得紧。

直到进了教室，甄有才还在叽叽歪歪：“哎呦，我屁股疼，手背疼，追你追得腿也疼，佑哥，你对我温柔点儿嘛……”

秦天佑理都不理他，只抬起腕表看了眼，一点四十一分，超了一分钟。“甄有才，”秦天佑阴着脸说，“你迟到了一分钟。”

“……”甄有才骤然如掐住了脖子的鹌鹑，什么都不敢说了。

秦天佑从笔袋里翻出一把轻短细薄的钢尺，对着人虚点了一下，面无表情地道：“手伸出来。”

甄有才干咽了一下，尴尬窒息地看着那二十厘米的小尺子，磕磕绊绊地说：“我……我今天…”

“伸手。”秦天佑打断了他的解释，冷冷地吩咐。

甄有才脸上一红，心虚地扭头看了看四周，待确定无人之后，才磨磨唧唧地把左手伸了出去。秦天佑一把攥住他的指尖，绷直了掌心，抬手就是连续的五下狠抽，“啪啪啪”的脆响回荡在空旷的教室里，甄有才又羞又痛，一个没绷住，就惨叫了出来：“啊啊啊疼！佑哥你轻Ⅰ点儿！”

孰知秦天佑打完了之后，竟毫无预兆地松开了他的手，然后照着自己的左手掌心就重重地狠抽了下去——“啪”的一声脆响，他的掌心顿时就隆起了一道红痕，力度比方才狠了不知多少——秦天佑就这么阴沉着脸，重重地打够了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