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异乡人06

......好软弱。

仅仅几个念头回转，原野就将刚刚柔软的念头抛诸脑后，他要背负着两个人的灵一起寻找故乡的归途，废土十八年的艰辛度日让他见惯了背叛与阴谋，他不会为区区一面之缘的人动摇心神。

原野这么想着，悠闲地缀在斯嘉丽的身后晃荡了整个下城区，因而也见到了这个“心血来潮”的贵族少女的所作所为。斯嘉丽真的很有毅力，她不辞辛劳，亲历亲为，耐心十足地向那些惶恐不安的家庭解释自己的来意，并尽可能地采取温和的措施，哪怕在有些家庭遭遇了态度恶劣的冷遇和怀疑，她也不曾气馁。

但她又不只贯彻这一条原则，她学得很快，对付根本不能讲通道理的家庭，她就让自己的守卫上去控制住对方，然后强行施为。

铁匠、木匠、医师、药剂师、出版商和服装商接到伯恩斯小姐的订单，马不停蹄地赶来，却没想到伯恩斯小姐需要他们做的却是在下城区为这些贫民服务。他们彼此面面相觑，但看在伯恩斯这个姓氏的份上却只能任劳任怨，好在钱币到位，只能叹息着踏足这片他们鲜少踏足的肮脏土地。

【斯嘉丽小姐真的太美好了】

【真正完完全全站在“善”的立场上】

【我好爱她呜呜呜，我对人美心善的人毫无抵抗力】

【朋友们，相信我。入股斯嘉丽，永远不会输！】

因为这位身份尊贵的小姐在下城区如狂风般肆虐，这里的治安前所未有的好起来，那些阴影里的秽物都不敢在这关头上闹事，以免招惹了惹不起的大人物。原野悠哉游哉地四处停停走走，跟随而来的马车夫在身后满头大汗。

突然，原野的脚步顿住了。

马车夫看了一眼，下意识地憋住呼吸，脸上自然地流露出嫌恶的表情。“薇薇安小姐，这里想必是垃圾山，我们还是早点离开吧？”

珍之国初春的春雨连绵，已经连日下过好几场雨，于是这些堆积如山种类混乱的垃圾就开始在适宜的气候和湿度下发酵，哪怕相隔数米，也能够闻到那股难以言喻、层次丰富的恶心气味。

原野抬步，径直向那垃圾山走去。

马车夫留在原地瞠目结舌，他一边在脑海中天人交战薇薇安小姐是不是真的疯掉了，一边犹疑如果不跟过去是不是会丢掉自己的工作。

可是薇薇安小姐待会如果要捡垃圾吃怎么办，他难道也要吃吗？

他也有人权的吧？！

【哈哈哈漫画页这里马车夫的心理活动可好玩了】

【笑死我了，居然怀疑野神是想去捡垃圾吃】

【野神：神格破碎】

原野走近了才确信，他果然没有看错。在这堆积如山的垃圾山的山脚下，一块破旧不堪的红色木门板上躺了一个人。他奄奄一息地躺在那里，病如沉疴，瘦骨嶙峋，黯淡的红发虬结如暗红的淤血，森绿色的双眸无力地半垂着。

他的腰间随意地裹着一条脏兮兮的薄毯，右手抱着一把断裂的刀紧紧地贴着身体，他抱刀的手臂竟然很有力，让原野想起了废土上那些绝地求生的独行者。

这样暗红的发色很少见。

《种族介绍分布及地理变迁的关联性》一书中曾介绍过，只有出身狮子域，终生守卫北境长城，几乎不与外人通婚的蛮族人才会拥有这样特征性的发色。

原野歪了歪头，这样故作可爱的动作他竟然做得很自然。

“蛮族人？”

少年人没有搭理这个奇怪的不速之客。

“噢，不是，太矮小了。据说蛮族人曾经是巨人的后裔，因此比普通人类高上一截。你大概十六岁吧，纯血的蛮族可不会矮成这样。”

原野挑事地微笑：“蛮族混血？”

少年人有些被激怒了，他恶狠狠地扯了扯嘴角，简略地吐出几个字：“关你屁事，矮子！”

原野：“......”

他这才想起来，这具身体才15岁，远没有原来的自己高，是个名副其实的矮子。

原野立刻反唇相讥：“好歹我是光鲜亮丽地站在这里的，总比你这种被小弟捅刀还被丢弃在垃圾场自生自灭的好。啧，像垃圾一样被日晒风吹，多么惨绝人寰的人生啊。”

“我说的对吧，”原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哈特曼·米歇尔。”

“我才不是垃圾！”像是被戳到了不可触碰的逆鳞，少年也未曾留意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孩是如何得知自己的名字，他从虚弱的身体中压榨出最后一点力气，他抱着刀奋然起身，刀光流彩，拖拽着绚烂无比的红色尾翼，煞气和杀气一并袭来，原野冷静地站在原地，等待断裂的刀锋浅浅地嵌入了皮肤。

一丝血痕顺着刀锋淌下。

哈特曼愕然道：“为什么不躲？”

直到那道红色的刀光一闪而逝，原野才忽而弯起唇角。

“躲什么躲，如果死在这里，证明我的头脑也不过如此而已。”

哈特曼更愕然了，在一次爆发之后，他已然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只能颓然地再度倒了下去。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他死死地盯着原野：“你究竟想干什么？”

“来垃圾场当然是捡垃圾了。”

在哈特曼再度爆发之前，原野轻描淡写地补充道，“不过现在看来更像是一条狗。”

“啧，”他偏过头，嫌弃地嗤了一声，自言自语嘀嘀咕咕，“这种一旦被捡回去，就黏糊糊的、毫无边界感、将主人视为己有的可怕生物......”

哈特曼皱紧了眉：“哈？”

“总之。”满脸不爽的原野正对着哈特曼，弯下腰，伸出了一只手。“跟我走吧，我把你捡回去，以后你就不是别人随意遗弃的垃圾了，而是我一个人的狗。”

哈特曼更大声地“哈？”了一声。

“开什么玩笑，你这种自大、自私、自利、不可理喻，骨子里毫无对他人的尊重，甚至对自己的生命也毫无珍惜的疯子，我凭什么跟你走？”

“死在这里不是很可惜吗？”

原野依旧维持着伸手的动作，他神情自若地说，“我承诺你，一定会送你回到北境的故乡。”

承诺就是狗屁。

哈特曼警惕地看着他，眼神有一瞬间的火光，但很快就化为灰烬。“我只是蛮族混血，只有正统的纯血蛮族才世世代代生活在那里，那不是我的故乡。”

“谁说的，你在乎的人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故乡。”这疯子说这话的时候居然听起来很虔诚。

但哈特曼仅仅动摇了一瞬，很快又坚定下来。他淤血般的发色在生铁般的阴云下暗沉近墨。

“不，我无法信任你。与其日后成为别人随意折断的刀，我还不如作为一个人在这里死去。”

“你走吧，不要再管我，也不要再白费口舌。”

原野忽然恍惚了一刹那。

灯塔将倾，人群四处逃窜，父亲的尸体在严寒之下极速冷却，那残留的一点余温还没来得及握紧就散尽了。原星紧紧地拥抱着他，尽管衣衫单薄，她的怀抱却是那样的温暖。原星抓起他的双手，在他的手心里哈了一口气。

那气息潮湿且温暖。

原星说：“没关系，阿野，不要害怕。”

“我会一直陪伴你，我们会抵达另一座灯塔。我们立下誓言。这一路上，我们绝不彼此背叛，绝不彼此抛弃。”

原星的笑容像流星般璀璨。“直到死亡的尽头。”

【出现了，姐姐的闪回，这种闪回好多啊】

【第一季就是这样，姐姐的存在是精神支柱，否则阿野早崩溃了】

【原野处心积虑才遇见了哈特曼吧】

【我总算看懂了，前面不是在瞎逛，是在有意识地寻找哈特曼被抛弃在了哪里】

【从霍尔一眼认出超凡者那时，原野就推断出哈特曼估计也是超凡者了】

【给斯嘉丽出主意有一部分原因也是为了扫清障碍吧】

【我靠，这环环相扣的心机。不愧是你，天生阴谋家·训狗宗师·野神！】

原野眨了眨眼睛。

他伸出的手突然不再等待，而是突然抓住了哈特曼伤痕累累的手，以一种堪称蛮横的力度强行与他双手交握。

哈特曼震然道：“你干什么？！”

“既然不信承诺，那么我就给予你誓言。誓言在我这里可是很珍贵的，是绝不会违背的东西。”

原野倏然断声喝道：“听着！”

哈特曼不由得仰头看去，在原野的身后，他忽然发现头顶连日来那片沉甸甸的阴云渐渐散开，久不得见的灿烂阳光慷慨地洒落人间，眼前这个怪人以一诺千金、海枯石烂般的口吻肃然许诺：

“从今天起，我们就是兄弟了。在往后的人生中，无论贫穷或富贵，弱小或强大，低贱如泥或权势滔天，我们都将彼此扶持。这一路上，绝不彼此背叛，绝不彼此抛弃。”

“——直到死亡的尽头。”

弹幕组一片惊声尖叫：

【结婚现场！啊啊啊啊啊麻麻我见证了我CP的结婚现场！！！】

【我宣布这就是他们的结婚誓词！】

【永远无法超越的场面，永远无法比拟的情谊】

【都来给我看原野捡狗！】

【刚见面就立下永不背叛的誓言，谁能说这不是真爱】

【居然搞一见钟情，官方你是牛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特曼·米歇尔抱着刀仰面狂笑，他的右手仍与原野紧紧相握，那姿势就像是兄弟之血从一个人的血管传送到另一个人的脉搏。从此成为彼此的骨中骨，血中血，盔甲和刀剑，骨骸与王座。

“你这家伙，甚至还没有告诉我叫什么名字。”

“克里斯汀·安德烈。”

原野下意识地说，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他摇摇头，对着哈特曼弯起唇角，那笑容怎么看怎么恶劣，却无端叫人心安。

“原野。”

“瓷之国的名字？还有，这好像是男孩的名字吧？”哈特曼茫然地说。

“哟，”原野的笑容里的恶意快要溢出来了，“谁告诉你我是女孩了？”

哈特曼垂死病中惊坐起。

“哈？？？？？？”

随着ED响起，以12.4万高赞，2452条回复高居评论区第一的网友，ID【长城守夜人】留下评论：

“十二星域的广袤已经铺开画卷，魔法和超凡也已经展露一角。

伙伴与冒险就在前方，世界的无垠就在脚下。

自由的少年们啊，快去书写属于你们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