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异乡人07

一枚流光溢彩的魔石在原野的手中腾挪翻转。

他打量着这颗魔石，随着他的手指翻转摆弄，魔石折射的光芒如水波般漾动，哪怕不考量它的功效，它也算得上是一颗美丽非凡的矿石。

据说这种魔石的原石开采于深山的魔矿之中，主要分布于处女座，现如今，那些魔石矿几乎都被法师塔所持有。而在被开采之后，魔石需要被投入法师塔的熔炉当中重新刻印法阵图文，最终才能够成就一颗能够检测魔命树的魔石。

在一些历史悠久传承数百年的贵族之中，他们自有检测魔命树的不传之秘，但对于向往超凡的普通人而言，法师塔出售的魔石是他们走向超凡的第一途径。

原野终于把玩够了，他将一块魔石扔给床上的哈特曼。

哈特曼下意识伸出了手，但他忘记自己还没伤愈，不仅没有接到魔石，反而因为用力拉扯让自己的伤口崩裂了。

“嘶。”哈特曼怒道，“你就不能直接给我吗，我可是伤患啊！”

原野嘴里很没有诚意地说：“不好意思，忘记了忘记了。我以为蛮族都是四肢发达的笨蛋，这种小伤应该很容易愈合才对。”

“什么这种小伤，我可是差点死掉。”哈特曼回过神来，咆哮道：“你还是四肢虚弱的笨蛋呢，你个阴险小子！”

“叫薇薇安小姐。”原野垂目，微笑如春花初绽。

哈特曼一噎：“......你还挺习惯。”

他就是搞不明白，为什么这家伙竟然能这么坦然自若地顶着一幅女孩的装扮四处游荡啊，难道是这家伙的独特偏好吗？

原野没有再搭理他，他垂眼注视着手里的魔石，手指关节突然暴起，魔石在他的手里眨眼间变成了舆粉，那流光溢彩的光芒像是一只只小蝌蚪，争先恐后地钻进了他的眼耳口鼻。原野猛地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如朽木般沉寂下去。

哈特曼不甘示弱地紧随其后。

原野感受到思绪像是蛛丝一样飘荡，但同时也如坠入深渊般不停地向下坠，在短暂的几个呼吸间，他终于看见了最深的黑暗中的一点微光——

一颗奇特的魔命树扎根于他的心脏，魔命树身高一寸，生机勃勃地伸展着枝桠，一点嫩绿的枝芽在它最顶端的树枝上蜷曲着叶芽，魔命树的底端有着堆积如小山包的原土，底下的原土都晦暗无光，只有最尖端的一小部分原土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原野错觉间恍若看见了原土的碎片中有一些熟悉的画面一闪而过，一些似曾相识的文字在其中喷涌而出，又如奔腾的江河般消逝不见。再错眼看时，那原土只是光辉耀眼，静默安宁。

蛛丝般的思维轻轻飘荡着，随着他心念一动，蛛丝向下舞动着触手，缠绕着魔命树的根系往下蔓延。一些无法肉眼直视的画面陡然出现，原野愕然地睁大了双眼。

虬结的根系犹如双生子般扎根于心脏与原土之中，那根系紧紧缠绕，相互依偎，不分你我。双生的根系孕育出独一无二的魔命树。

【双生魔命树，谁能说这不是金手指】

【激动个啥，一般魔命树不长这样吗】

【何止，那可差得远了】

原野仿佛陡然惊醒般破开深沉飘渺的迷雾。

他睁开眼，倚靠在床上与他对坐的哈特曼仍在内视他的魔命树，他的周身都冒出了大大小小的红光，那摇曳的红色光芒犹如一朵朵飘摇的火焰，仅仅是看着，就让人感受到一股灼热如日的气息扑面而来。

但哈特曼的神情却是安宁的，甚至是沉浸其中，那火焰点燃了他的全身却未曾伤他分毫，仿佛与生俱来的伴生之力。

原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哈特曼的情况固然也特殊，但他自己的情况要比哈特曼的古怪得多。原野的思绪一掠而过，他垂下头，迅速地翻开了摊在一旁的书籍。

他从法师塔采购魔石时，在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了上城区最大的书店，采购了一大堆的书籍。出于人们对超凡世界的追求与渴慕，其中销售量最高的便是这本介绍魔命树和超凡世界常识的书籍。

——《从零开始步入超凡之路》。

这本书据闻是一个文学大师、有史以来最伟大的剧作家、诗人、风格多变的绘画、雕刻大师所著，无数辉煌卓绝的艺术桂冠被毫不吝啬地加诸彼身，这位风光无限的阿尼多斯·维萨尔无限地热爱并追求超凡，但却天生缺乏最基本的魔命树。

可万般追捧他的世人之中却不乏神奇和奇诡的人与事物，因此见多识广的阿尼多斯·维萨尔便将其所见所闻整合成书，一经问世，便如摧枯拉朽般超越了诸多大师的著作，成为了各大书店畅销榜的常驻冠军。

《从零开始步入超凡之路》，这本鞭辟入里、由浅入深的科普书籍的第一章节便仔细地介绍了魔命树，上面还仔细形象地画了插图。其中介绍最普遍的魔命树形象是根植于心脏的一截平平无奇的枯木，需要原力堆积成原土才能促使它成长，而哪怕长大了，魔命树的形象也应该和平常的树木没有区别。只有极其少数的天之骄子或幸运儿，才可能在之后的冒险之中获得奇遇，从而让魔命树变得与众不同。

书中还举例了几个较为常见并拥有记载的魔命树。

五百年前，与哈尔·尼宾克大师同时代的一位刺客大师，曾因在沙漠中吞噬了天地所蕴的风眼而具备了卓而不绝的极速。在刺客工会的战力榜中高居前位，代号为“疾风”，他以疾风般难以捕捉的速度斩获了无数猎物的人头，令当时的大人物们闻风丧胆。

四百年前，一位出身贫困的猎人因仇敌暗害，沐浴岩浆却脱胎换骨，从此他的魔命树便充斥着炎热的火息，甚至能够从狮子域的严寒北境靠近【深渊之海】，从反世界裂缝中捕猎反生命，他是当世赫赫有名的反生命猎人。

原野微微一扬眉。

他翻过一页，此页所呈现出的魔命树恰与哈特曼的情况类似。

传闻七百年前，一个北境蛮族与一个巨人奇特地相爱了，他们的爱情突破了种族、年龄、世俗的重重阻碍，他们最终结合，并且诞下了一位婴孩。由于父母是信仰太阳的巨人和镇守北境的守夜人，这个婴孩生来便具有如太阳般光辉灿烂、灼热无比的魔命树。他天赋异禀，资质卓绝，是当时最悍勇无匹的战士。

原野快速地翻动书籍，直到第一章节的末尾。

上面果不其然记载着世间最无可匹敌的魔命树。

五百年前，哈尔·尼宾克天生双生心脏，他一左一右的两颗心脏分别培植着两株魔命树，那强悍到令人瞠目结舌的原力浇灌着魔命树茁壮成长，无论多么简单的魔法或武技，哈尔·尼宾克都能达到远远超出1+1>2的效果，在那个反生命肆虐表世界的时代，哈尔·尼宾克真正做到了个人武力无双。

但哈尔·尼宾克的魔命树却和原野的不一样，原野只有一颗心脏，那双生的魔命树只是拥有两根截然不同的根系，却彼此紧紧地缠绕，不分你我。除此之外，那已然堆积如小山的原力也很莫名，他还未曾真正接触这个世界的超凡，为什么会有原力堆积，难道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积攒下来的吗？以原主人唯唯诺诺、谨小慎微的性格，似乎不太讲得通。

而双生魔命树又是因为什么呢，是因为双生子吗？因为......原星吗？

像他们这样，双生子中一个人的灵魂和精神寄宿在另一个人的精神海，这种事哪怕在这个奇诡非凡的世界里也显得格格不入，分外奇特。原野没有办法从什么地方获得参考，只有自行猜测解惑。

他抬眼，看见对面的哈特曼仍紧闭双眼，沉浸于内视之中，便悄悄地推门出去，直到回到自己独立的居室，他锁上门，安坐，任凭精神向上延申。

轰——

眼前一片开阔，黑色的潮水慢慢地涨起来，波涛堆叠，银白月亮永恒明亮皎洁。深海之中传来白鲸擂鼓般的巨大轰鸣，原星一袭白裙坐在银月黑潮前，一如既往地闲适垂钓。

“哟，阿野！”看见原野，原星显得很高兴，她抬起手臂，快活地跟他打招呼。

原野纷乱繁杂的思绪陡然平静下来，他慢慢地走过去，坐到原星身旁。

“在干什么？”

他刚问完，就看见原星朝他晃了晃手中的钓竿，表情像是偷腥的猫那样得意洋洋。

原野立刻领会了。

“呀，钓到了什么？”

“哼哼，只是一条小鱼而已。”原星虽这么说着，却迫不及待地让开身子，原野才发现她身体的另一侧竟然挖了个沙坑，沙坑里积蓄着一汪海水，其中有一尾小鱼在转着圈圈焦急地游荡。

看着那似曾相识的小鱼，原野的脑海里像印刷机一般瞬间想起了它的由来与介绍图谱。

通体黄金，尾如羽扇，鳞如宝石……一种美丽绝伦，昂贵稀少的反生命，据说可以为人带来财运，现存的几乎全被收藏豢养于财权贵族之家。

原野叫出了它的名字：“宝石鱼？”

原星哼哼地摸了摸鼻子。

“是叫这个名字吗，还挺符合的。总而言之是我钓上来的，送你啦。”

原野扬眉：“在哪钓的啊你？”

原星一摊手：“海里喽。这么大一片海，你说呢，这究竟是什么白痴问题？”

原野却没有和她斗嘴，他盯着眼前的这片海，稍稍陷入了沉思。

……作为一片精神海，究竟为什么会钓到反生命的啊，难道这片深不见底的海里有精神世界和反世界的裂缝吗，所以才会有反生命出没？但是真的有这样的裂缝吗？

还有那个白鲸也是，身后那片丛林也是，还有史无前例难以解释的双生魔命树。诸如此类，都是怪事。

但这还不够。

原星拍了拍他，露出他所熟悉的狡黠的笑容，她指了指前方波涛汹涌的海潮，站起身来，以蹁跹的舞蹈般的姿势，轻盈地向海里走去。

十五步，海水没过了她的膝盖。

十六步，她忽然站在在海面上。泛起皱褶的海水在她的脚心下流淌，她转过身来，得意地笑。

“我发现了一个大秘密！”

原野觉得这咄咄怪事不会停止了。

那头小岛般庞然的白鲸忽然露出背脊，原星就站在它宽阔如平原的背脊之上，对着原野伸出了手。

“来，”她眨眨眼，“姐姐带你去玩。”

……随便吧。

原野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他的脑子甚至都不想转，他大踏步地走上前，同样踏上了白鲸的背脊，与原星并肩而立。

“哟嚯！”原星兴奋地盘腿而坐，拍了拍白鲸宽阔坚韧的背脊，策马扬鞭般意气风发。“小白，我们走！”

白鲸应和般地发出一声轰鸣。

它奋然发力，身影如飞箭离弦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