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异乡人09

长鼻子木偶面具的乌比达像是见鬼了一样瞪着原野。

“你你你——你怎么知道？！”

“诶？”原野拉长了声音，不怀好意地说，“原来是真的啊。”

“什么真的假的，才不是真的呢，你不要胡说！”乌比达羞臊得脑门都快冒烟了，“你给伟大的乌比达大人闭嘴！”

“嘛，我只是随口一猜，别放在心上。”原野缺乏诚意地说，“给你道歉好啦。”

轻飘飘的话语，恶劣的家伙，太恶劣了。

乌比达上头了，乌比达暴跳如雷，“混蛋，闭嘴，给我解释清楚，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乌比达还想拉住原野跟他好好理论清楚，但是原野看穿了乌比达的意图，他不想被这家伙缠住，于是径直伸出手拉住了原星，往人群中东蹿西逃，不一会儿，就把大呼小叫的乌比达甩在了身后。

原星被他拉得东倒西歪，脑袋上的兔子耳朵在空中一蹦一蹦的，“欸欸欸——？”

直到将乌比达彻底甩得干净，原野才停了下来。

原星拍了拍自己凌乱的衣裳，抱怨道：“跑这么快干什么，说到底，你究竟为什么要逗弄人家啊？”

浅灰色的薄雾从原星的心脏处飘了出来，但原星明明低着头，却对其视而不见，原野嗅到了淡淡抱怨的气息，像是入夜时突然下了一场令人狼狈的薄雨。

原野盯着姐姐，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一幅突发奇想的模样突如其来地问：“你今晚想吃什么？”

他一刻不停地说：“草莓蛋糕？”

“咖喱拌饭？”

“噢是牛肉拉面，特辣版。”

原星心脏处的薄雾变成了浅浅的粉色，这是喜悦的气息，恰如一颗馥郁甜蜜的蜜桃味糖果。

“对对对，就是牛肉拉面特辣版。”原星一边说着，一边垂涎欲滴地伸手抹了把嘴。

“不过你猜这个做什么，转移话题啊你，你好奇怪。”

虽然这么询问，原星却没有再继续逼问下去，凭借双子之间特有的默契和熟悉，她敏锐地意识到原野身上发生了什么。

原野果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和原星站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突然阖上了眼睛。在关闭视觉之后，精神的触角显得更为清晰，那触手朝着四面八方的人群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像是一条条淡蓝色的小蛇在精神世界的暗影之中游荡。

小蛇前仆后继地触碰到了人类和非人类，那些浅表的情绪争先恐后地从他们的胸腔内飘荡而出。

“渡船灵要的船费也太贵了吧。”

“又被导师骂了，好不爽。”

“莉莉安的生日快到了，以太城能淘到什么好的礼物吗？”

“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刺客工会的大师。”

“听说摩羯域的丝绸之路出现了三百年前的宝藏，我得赶紧赶去分一杯羹。”

“该死的空盗又把我们银杏商会的货物洗劫一空，下次必然要设陷阱把这帮无恶不作的大盗一网打尽！”

“......”

“......”

那浅表的思绪就像是人类大脑皮层的一层思维掠影，原野想要听见更深层的想法，他挑选了一个正在思念心上人的青年，控制着小蛇想要钻进他的心脏，得知他的心上人的名字，但小蛇只是在对方的皮肤上进去方寸，便不得再进。而这样鲁莽的行为像是一泼凉水泼得青年瞬间清醒，小蛇顿时被青年周身一层白雾震得粉碎。

青年狐疑地抬起头，四周探望着可疑的人物。

原星立时将原野拉走，来到了街道旁边一个空无一人的巷子里。

原野终于睁开眼，他的脸色稍显苍白，他呢喃着吐出一个名字。“露丝。”

原星扬眉：“什么？”

“那个人喜欢的人的名字。”

原星沉默片刻，然后挠了挠头，“噢”了一声。“解释一下吧？”

原野毫不犹豫地全盘托出，最后他总结了一下自己刚刚尝试的结果，“我在表世界从未发现这样的能力，估计只有在以太城才能奏效，因为按理来说，在这里人们的思维和精神是开放和联通的，所以才能并存在一座城池。”

原野继续说：“我可以轻易地听见浅表的思维，但更深层的较为困难，如果盲目尝试，很容易就会被发现。打个比方，就像是我站在了别人的家门前，因为门板隔音不好所以听见了一些声音，但却无法窥见更深层的秘密。”

原星睁大了她红红的兔子眼睛，她饶有兴趣地说：“这能力听起来好像偷窥狂。”

原野：“......能不能说点好的。”

弹幕组仰天长笑：

【姐姐，姐姐你不要这样哈哈哈哈哈哈】

【阿野都麻了啊】

【明明是这么优秀隐蔽的能力，居然这么评价】

【嘿嘿嘿，谁能说这不是偷窥狂呢】

“所以说，”原星嘴里叼着一根幻化出来的棒棒糖，两手一摊，“你究竟为什么会有这样稀奇古怪的能力啊，我就完全没有。”

“谁知道，”原野没好气地说，“不就是偷窥狂吗，谁稀罕啊。”

【哈哈哈哈哈哈】

【阿野气死】

【原野：我谢谢你，你真是我亲姐】

原野气炸毛的表情实在有趣，原星还想坏心眼地逗他几句，但话还没出口，就见原野的脚下突兀地生出一个小小的气旋，那气旋不断旋转越来越大，直将原野微微托举着脱离了地面。

气旋微微顿了一下，似乎出现了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于是只好显眼地把原野托举在半空中，像是飞毯一般将原野移动过去。

原星：“诶？”

原野脸色一变，他想要挣脱气旋，气旋却在他周身都形成了一层笼罩的无形屏障，让他无法脱身，且速度极快，绕过七转八拐的小巷，眨眼间就直接将他送到了一栋独立的小屋中去。

气旋毫不客气地将原野摔了进去，原野七荤八素地站起身来，刚想仔细辨认这是什么地方，就见一个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到了他的面前。

“找到了，老夫终于找到了，你就是我想要找的天才！”原野匕首都已经在对方的脖子上扎了好几刀了，怪人却毫发无损，仍旧趴在他身上神神叨叨。

原野强行把怪人扒拉开，终于看见了他的脸。

一张苍老的、神经质的脸，满头凌乱的白发，穿着蓝色斑点的睡袍，底下露出的小腿枯瘦得犹如一截干柴，但其上又遍布毛发邋遢野蛮生长的豪放。

这人居然有着跟废土上的疯子如出一辙的精神病气质，原野深感怀念，然后用力一脚把人踹开。

“说话！”原野喝道。

怪人被踹开了，居然顺势扒拉着他的腿脚不放，嘴里还在嘀嘀咕咕着，“太棒了，太神奇了，你就是我千辛万苦遍寻不到的天才！”

“该死的，”原野快破防了，“说人话！”

怪人依旧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叨叨不停，原野对他又踢又踹，刀劈火烧都不能伤他分毫，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个无与伦比的疯子，只能自认倒霉，不再理会那个怪人，抬起头来开始打量这间杂乱无章的房间。

说是房间算是抬举了，分明就是一座难以形容的垃圾场。这里摆满了试剂瓶、药剂盒，乱七八糟的手稿，食物残渣，一把油光水滑的小提琴，墙上挂着动物皮毛和反生命标本，四处墙角摞满了书籍和夹杂其中的羊皮手稿。

原野放平心态，将眼前的一本书籍拿到面前。

书籍封面上写着的书名，立刻让他不可置信地扬了扬眉。

宝石鱼不是只能带来财运吗，难道还能带来这样的狗屎运？他又没有踩到反生命【狗屎】的粪便！

那本书籍相当古朽，却不见任何破损，可想而知主人的爱惜。只见其上是端正的印刷体：《哈尔·尼宾克旅行手札：异乡人》卷二。

是了，根据他最近收集到的情报，哈尔·尼宾克的手札足足有五卷，而当初他所看到的那一本残卷其实是卷一，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卷二的完本。

原野按捺下翻涌的心潮，他毫不迟疑地翻开了手札，以一目十行的速度将其深深地刻印在思维殿堂之中。

很快，他就得到了令他十分在意且费解的信息。

手札上这样记录着：

“5302年2月10日

我正躺在床上写手札，我的身旁躺着一个丰盈的美人，可能是人类，或者是精灵混血种，算了，不重要。

说起来，我忽然想起据说狮子域那边的守夜人之中有超级火辣的神射手，什么时候要是去狮子域了，我一定要去见一见。

......

在从巨人王庭归来后，我一直在收集那条河流的信息，我终于发现了一些细枝末节的线索，也许能够拼凑出可以支撑我的猜想的证据。

哪怕已经过去了大半年，我依旧为那条河神魂颠倒，所有种族的辉煌与消逝在那条河面前都不过是昙花一现，任何人都会死去，过去、现在和未来相互杂糅，在那条河流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是失败者。

这么想想未免有些沮丧，但我哪管得了那么久远的事，活在当下就够了。

不过我的确从中得到了一些启迪，也许当初我不该踏上这条途径，成为一个近战法师简直缺乏想象力，虽然炫酷，但我感觉到这条路其实是有尽头的。我本该选择自己开创一条道路，用微末的可能性战胜一切不可能，实现连续不断的奇迹！

奇迹，唯有奇迹，方能永恒！”

原野断然合上书。

他垂眼，看着仍抱着自己腿脚纠缠不放，但已然清醒镇定下来的怪老头，兴致昂扬地问：“你想让我做你弟子是吗？”

怪老头没听清，嘴里还在嘟嘟囔囔：“你的精神力浩瀚如海，以我的能力居然没法让你瞬移，所以只能把你用笨办法抬过来。刚刚你在大街上试探别人我也发觉了，这是非常危险的举动，幸好你挑选的那个青年对精神力的掌控并不精通，否则他能反过来追踪并重创你。”

怪老头的喋喋不休戛然而止，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原野这才发现这怪人居然有着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非要形容，那就是属于学者的眼神。

怪人不可置信地说：“什么？”

“你想让我做你弟子是吧？”

原野握着手里的书籍，胸有成竹、纡尊降贵般地点点头，“我答应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