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骑虎难下
姚昭容一听乾帝这话，言语中尽是不容商榷，只好顺着乾帝给的台阶下来，悻悻地说道：“那便遣云机给臣妾剥莲子芯罢。”
乾帝一手揉颞穴，一手挥了挥，说道：“也罢，云机你便给昭容剥一下午莲子芯罢。”
云机原是垂着脑袋立在一侧，适才听闻姚昭容提及自身，顿感警醒，只待乾帝示下，说到底他是御前的人，一切尽皆要看君上的意思，一听闻乾帝应下了姚昭容，他这才站了出来。
当下便有宫人将姚昭容事先备好的莲子呈了上来，云机立在小几旁，细细剥起了这莲芯。这莲芯倒也不难剥，就是耗时耗神，尤是姚昭容特挑了这样的野莲子，比一般的莲子小太多，更甚的连缝都看不到，云机不得不打起十万分精力盯着这小玩意儿。未几，云机就剥的眼花缭乱、头晕目眩了，此刻他的头上已然冒了汗珠，但他恐御前失仪，也不敢拭去。
“你先前不是吵着要让沈美人教你诗词吗？现下怎的忘却了？特叫了沈美人来只在一旁干坐着？”乾帝不禁发问道。姚昭容此刻被问得心下发虚，只得嗫嚅说道：“这不是适才与君上一同说起昔日自怡之情，臣妾一时情难自已，便将此事忘在脑后了。”
她又怎么会真让沈氏教她诗词歌赋？她原本是打算以作诗为由让沈氏来剥莲芯，好借机再一番羞辱于她。既然君上不准沈氏来瑶华宫，那她便想方设法让沈氏来蓬莱宫，当着乾帝的面羞辱沈氏也是极好的。
只是，乾帝此举分明是拐着弯地袒护沈氏，打乱了她的棋，竟让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姚昭容干笑了两声，道：“那便以这面前的莲子为题，请沈美人先题一首诗罢，也好给臣妾打个样。”
沈云惜始终静静坐在绣凳上，听闻此话，抬眸望着乾帝请他示下，又见乾帝对自己点了点头，这才沉思起来。少倾，她朗声道：“一水通瑶海，千秋映紫茎。何时移玉井，几叶坠珠缨。色借芙蓉艳，香含菡萏莹。君家有逸气，不数越罗平。”
乾帝细细听着，却以为沈氏这次会如同前次一般给他惊喜，听罢，心下略有失望，只觉这首五言律诗的立意谈不上有多高雅，略抒胸臆罢了。美则美矣，毫无魂矣，不过这律诗简洁易学，诗词间萦绕着脂粉气，用于教姚氏这般尚未入门的小女子倒也合适。
看着沈云惜就思索了片刻就吟出了一首诗，姚昭容心下更是妒忌的要命，面上却只能笑道：“沈美人好生有才情，作起诗词来倒是信手拈来。”
乾帝闻言轻蔑地笑道：“现下沈美人既已吟罢，昭容你便依葫芦画瓢亦吟一首律诗，先前你不是一直求着朕给你那西洋挂钟吗？若你今日吟的妙，朕便赏赐给你。”
“沈美人既有珠玉在前，臣妾后作的便是让臣妾坐上快马也都赶不上了。”姚昭容一阵讪笑道。
乾帝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就当作着玩，你先前不是还说要学作诗吗？你这都不模习，怎能作出好诗词呢？”
她那蹩脚功夫哪能上得了台面？
还以为沈氏若是作不出来，她今日尚且还能搪塞过去，便不必再作诗了。
本想借机羞辱沈氏，不料今日竟是自己要在乾帝面前受辱。
真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啊！
姚昭容现下更是后悔不已，但看向乾帝一副饶有趣味的模样，眼眸里闪出的精光分明便是想看着她出糗。现下真是骑虎难下了，姚昭容不得不硬着头皮，吭吭哧哧地说道：“红艳......红艳映......荷塘，嗯......亭前......亭前水一方。露含......莲子晓，风影逗秋光。”
姚昭容吟完上阙，深深吐了一口气，这上阙真是将她毕生所学用尽了。但是这下阙更是要命了，她抓了抓头，看了看殿内的陈设，看到了垂帘，她的眼眸都要冒出光来了，她继续吟道：“垂幕......随风动，青丝绕......绕槛飞。幽兰与......美蕙，谁复......咏新章。”
闻此，乾帝笑得更是欢畅了，且不说诗词都未能达意，这吟的前诗不搭后词，就说这韵脚都好几处未曾处理好，分明是姚氏东拼西凑出来的一首诗。
沈云惜一直细听着姚昭容吟的诗词，见她抓耳挠腮的模样甚是窘迫，心下更是想笑，却不敢像乾帝那般恣意，只得低下头，紧抿着唇，又怕旁人看出笑意。
姚昭容见乾帝这般大笑，只觉是丢尽了脸面，现下更是无地自容了，她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又见沈云惜低着头，竟也在笑话她！
她若再留在这里，岂不是更是招惹嘲笑？
只见姚昭容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道：“太医嘱咐臣妾每日要服六遍安胎药，现下到了时辰了，臣妾要回宫服药。”
乾帝虽停了笑，眼底的笑意还未收，笑着对御前总管易正青说道：“去取了那西洋挂钟来，与云机一同送去瑶华宫罢。”
姚昭容一听这话，更是气到连行礼都险些摔到地上去了，这不是明晃晃地羞辱人吗？
又见乾帝还遣了御前的人，若是再加上自己来时的宫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回宫，岂不是要成为合宫的笑料？
偏生她此刻还不能拂了乾帝的意，沈氏是她叫来的，诗词也是她要作的，西洋挂钟亦是她求的。
一想到自己要领着这么个羞辱人的物件回宫，姚昭容咬紧了银牙。
沈云惜坐在绣凳上，与乾帝不过隔了一张几的距离，说近不近，说远也并不远。
她虽低着头，但亦能感受到乾帝直直的目光注视着她。她抬起眸子正想寻个理由回宫，不料却撞进了乾帝的眼眸里。
电光火石之间，两道目光相交。
又急忙跳转开来。
“既如此——”
“不如——”
二人同时开口，却面面相觑。
怎一个尬字了得。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