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风波不断

沈云惜适才想寻个由头回宫，又见乾帝欲言又止，垂目道：“君上且说。”

乾帝深深望了一眼眼前的人儿，虽只身坐在绣凳上，但眉目清绝，气质如兰，一双纤纤玉手搭在浅蓝色宫纱上，衬得更是柔软白皙，分外冰肌玉骨。

他只得干笑着来掩饰方才的尴尬，随机又不露声色地说道：“哦，适才朕读到晏几道的‘心心念念忆相逢。别恨谁浓。就中懊恼难拚处，是擘钗、分钿匆匆。却似桃源路失，落花空记前踪。’只觉甚是美妙，国朝再没有这般好的词了。”

“却道是‘彩笺书尽浣溪红。深意难通。强欢殢酒图消遣，到醒来、愁闷还重。若是初心未改，多应此意须同。’”沈云惜泰然朗声道。

既已决定了不再避宠，她便无需再刻意藏拙了。

乾帝喜出望外道：“沈美人也读晏几道？”

望着乾帝眼眸中的期许，沈云惜轻轻点了点头，说道：“臣妾尚在闺中之时，最喜小山先生的词了。”

深意难通，情意相通。

乾帝顿感来了兴致，正想往下说时，易正青疾步入殿，慌张道：“禀君上，姚昭容报发簪丢失，又在云机身上寻到，昭容硬说是云机盗取的，现下正要打发去慎刑司。”

听闻此，乾帝眉凝纠结，神色里透露出一丝烦躁。

还真是没完没了了。

且不说云机当差良久，御前这般多珍奇玩样儿，也不曾见他手脚不干净，何苦去瑶华宫偷一个小小发簪？再论御前之人再蠢也不致蠢得如此份上，蠢得也不知晓藏赃，蠢得如同姚氏一般，当真是贼喊捉贼。

说到底这毕竟是御前的人出了事，乾帝只得放下书，前去瑶华宫看看究竟。

“走罢，先去瑶华宫。”乾帝望了一眼沈云惜，倒是差点儿将她忘了，道：“沈美人也一同前去罢。”

“内侍当真是没根了的东西！尽做些偷鸡摸狗的勾当，你若是得了高枝，尽管往上攀了去，何苦来偷本宫这儿的物件？”

沈云惜跟着圣驾行至到瑶华宫门口，还未进院，便听到院内传来姚昭容吆喝之声。

进了院，只见云机单薄一身跪在瑶华宫正殿院子里，烈日炎炎之下，被烤的满头大汗，沈云惜穿着宫鞋亦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灼热之感，何况是双膝跪在地上呢？

与当日她在瑶华宫内捧冰并无二致。

只是，前次她在室内，这次云机在室外。

看来，当日姚氏没让她跪在日头底下已然是恩赐了。

沈云惜冷笑道：这姚昭容可真兴私设刑堂啊。

姚昭容悠闲地坐在殿外台基处架好的椅子上，一看御前的人来了就愈发放肆了，扬起一个茶盏朝云机砸去。云机跪在地上，也不能躲，硬生生用额头捱下了这一下重击。他的身躯歪了歪，险些倒在地上，但头上的内侍帽因此掉落在地上，鬓角的碎发也散开来，发丝粘着额头上汩汩冒着的血，显得狼狈不堪。

“住手，事件还未调查明了，昭容怎可滥用私刑！”

姚昭容一见乾帝到来，立即从椅子上起身朝乾帝迎来，委屈地说道：“君上可要替臣妾做主啊，定要严惩这个贱奴。”

乾帝冷眼看着姚昭容的做派，姚氏这般蠢，她是当合宫的人都如同她一般蠢吗？

姚昭容自然察觉到乾帝的寒意，她只觉心下一惊。

但是一看到立在乾帝身后的沈云惜，她便怒不可遏，若不是沈云惜，今日她也不至于在君上面前丢尽了颜面，还捧回了那个什么劳什子挂钟。

再看跪在地上的云机，眼中更是直冒怒火，这个小贱奴是她沈云惜安插在乾帝身边的内应，若不是他在乾帝面前进言，沈氏怎会屡次三番得到乾帝的青睐？她今日定是要将他除掉。

于是乎，她定了定心神，柳眉倒竖道：“自蓬莱宫回宫后，臣妾便躺着小憩了一会，醒来之后便发现发簪不见了，之后便搜查尽宫的人，便在这个贱奴身上寻到了。”

事情还未调查清楚，姚氏就这般不分青红皂白辱骂宫人，说到底这云机还是御前的呢。

乾帝听着姚昭容开口一个贱奴闭口一个贱奴，薄唇抿得更紧了。

“慢着，你说你在殿内小憩，那发簪是戴在头上的是吗？”

姚昭容不明白乾帝为何如此发问，还好她早有准备，立马换了一副做派，梨花带雨道：“是了，那发簪是太后娘娘赏赐给臣妾的，臣妾一向宝贵得紧，恨不得白日带夜晚也带。”姚昭容话锋一转，怒道：“臣妾小憩向来不喜旁人近身伺候，午间时分，便只有云机一人在殿内剥莲子，这个盗贼不是云机又会是谁呢？”

“这么说，便只云机一人的嫌疑了？”乾帝听的有些不耐，转向跪在地上的云机，平静地道：“云机，你自己说。”

云机抬起了脑袋，望着站在台阶上高不可攀的乾帝，又看了看姚昭容，潸然泪下道：“君上，请您相信奴才，奴才不曾见过昭容娘娘的发簪，更不莫说偷窃了。”

姚昭容听这话，一阵冷笑道：“小黄门倒是长了一张硬气的嘴，待会儿进了慎刑司，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刑官们的棍棒硬。”

乾帝双眉紧拧，显然姚氏人赃并获，有备而来，他即使心里极明了云机是被诬陷的，苦于拎不出证据，他也无可奈何。

这宫墙之中，本就如此，事实有时并非那般重要。

既然云机拿不出证据，便只好去慎刑司自证清白了。

“妾斗胆问昭容娘娘，丢失的可曾是春日时太后赏赐给合宫后妃的金簪。”沈云惜适才一直默默地看戏，见姚昭容即刻便要拉云机进慎刑司，这才站出来说道。

姚昭容不明了沈云惜突然冒出这话是何意，现下只想尽快把云机打发进慎刑司，不耐烦道：“是了，便是春日合宫给太后侍疾，太后给赏赐的，沈美人你也有一枚不是吗？”

听闻这话，沈云惜莞尔一笑，徐徐说道：“是了，那恐怕今日昭容娘娘弄差了人，云机并非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