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再提糗事

畅音院内。

今岁太后千秋节不同往年，宴席置于畅音院内，乾帝还特请了宫外出了名的戏班子进宫来给太后献寿。

纵是沈云惜赶早了一个时辰从临安宫赶来，还是落了人后，宫中日子烦闷，戏子进宫唱曲属实稀奇，遂畅音院底楼台下早已坐满了太妃、宫妃与命妇们，沈云惜宫阶不够，自然不能上到阁楼上去看戏，她只能和一众宫阶低的女眷在底楼观戏。

她寻了一个僻静又能很好观戏的位置，以往在家时，倒不觉得这戏有多精彩，每每与哥哥去看戏总是看到半程，又觉无趣得紧，便偷偷跑出去玩。

现下想想自己以往总是这般玩闹，玩性不改。

不过这宫中日子属实烦闷，能看戏的日子属实不多，沈云惜收起眼底的怅然若失。

罢了，今日只想好好欣赏一番。

沈云惜坐在底楼静候开场，少倾，隐约听到阁楼上传来人踱步之声，紧接着，一阵开场锣鼓敲罢，适才在台下候着的戏子们便陆续上了台。

沈云惜看着台上声情并茂、水袖善舞的正旦，不禁陷入了沉思，这一张浓妆重彩的背后到底是长着怎么样的脸呢？面上虽是笑靥如花，可是谁知道她的内心到底是如何的呢？

她在台上、重重铅粉下的笑又是由衷的笑吗？

就如同此刻的她一般，再不喜宫中的尔虞我诈，但为了自身，为了沈氏一族，也还是卷了进来。

也不得不身不由衷地笑脸逢迎。

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

一曲唱罢，只听台上的戏子们说着吉祥的话：“白玉如意献太后，如意吉祥福寿长。赤金寿星笑口开，寿比南山景云辉。”

适有御前总管从梯上走下，朗声道：“太后娘娘说这出戏唱的好，尤是扮演正旦的角儿，该赏。”

得了太后娘娘的赞赏，台上台下的戏子们一派喜气。

沈云惜眼瞧着正旦露出了由衷的笑，笑得甚美。

“沈美人，太后娘娘在阁楼上静候美人前去。”却是御前总管易正青说道。

既是太后遣她上去，怎的是御前的人来请？

想必太后和乾帝此刻正一块听戏罢。

想到这，沈云惜便不再思索，随着易正青来到了阁楼，只见乾帝与太后坐在雅座之上，座下还有顾昭仪、姚昭容等宫妃，除去这几名宫妃，沈云惜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正是盛宁郡主。

一见到盛宁郡主，沈云惜心下的疑虑怎么都已明了了。

众目睽睽之下，沈云惜迈着细碎的步子给座上诸位一一行礼。

礼罢，沈云惜跪在地上不曾起身，朝着太后再道：“臣妾祝贺太后娘娘日月昌明，松鹤长春。”

“起身吧，你送哀家的翡翠屏风当真精美绝伦，哀家甚是喜爱。”大抵因着生辰缘故，太后今日心情甚好，就连眉梢都带着笑意。

沈云惜自知太后所说的是她一早遣人送去翡翠屏风，她敛着眉眼，未曾因着太后所言而大喜，不悲不喜地说道：“太后喜欢便好。”

“起身吧，赐座。”

宫人们将沈云惜扶起，早有左右将她的绣凳安置好，她入座到了顾昭仪身侧的绣凳上。

不料凳子却还未坐稳，便有人迫不及待朝她发难。

“妹妹生的当真好模样，倒显得六宫粉黛无颜色了。”说这话的是顾昭仪，只见她一身浅蓝色的宫装，头上斜簪一支碧玉玲珑簪，薄施粉黛的脸上盈盈一笑。

乾帝还未立后，便是这顾昭仪打理着后宫，位同副后。

顾昭仪说这话，明面上是夸赞了她的样貌，实际上是让本就无意争宠的她在后宫树敌！

宫墙中的女人惯会用绵软的言语化为冷冽的刀尖，虽巧笑嫣兮，但刀刀致命。

沈云惜假装听不懂似的，莞尔一笑道：“昭仪娘娘谬赞了，妾怎比得过昭容娘娘，论美貌风情，合宫之中谁人能与昭容娘娘一比呢？”

竟是不动声色地将这矛头指向了姚昭容。

“姚妹妹确生的是艳丽逼人，但沈妹妹却是周身散发出一股清丽动人的风情呢，这份气质确是合宫少有的呢。”顾昭仪看沈云惜以柔克刚，又不动声色将话转了回去，眼底的笑意越发深了。

姚氏一贯都颇得君上的宠爱，她这面掌着权，姚氏那面有圣宠，她与姚氏倒也算是个平分秋色、分庭抗争的局面。不料姚氏却不甘与她平起平坐，总是觊觎着她这面的六宫主事之权，现下还有了皇嗣，她总觉这些时日太后与君上的天平渐渐朝姚氏那面倾斜，她在这宫中的地位更是岌岌可危。

先前姚氏羞辱于沈氏合宫尽皆闹得沸沸扬扬，这二人结怨已深，眼下这沈美人又是个玲珑剔透人儿，他日倒是能为她所用，顾昭仪画风一转，先不着急置沈云惜于死地。

顾昭仪执着宫扇半遮着面，笑道：“听闻前日，沈美人在蓬莱宫教了昭容妹妹诗词，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能听得一回呢？”

姚昭容猛地一抬头，只见顾氏遮住了下半张脸，但露出了一双笑盈盈的眼睛，里面充满了戏谑和嘲讽。

她在笑她！

她今日说这话分明便是在羞辱于她！

她只要一想到这一切尽皆是沈云惜害的。

她更是怒火中烧。

若不是现下顾忌着乾帝太后在场，她真恨不得撕了沈氏和顾氏这两个贱人。

她一直坐在乾帝身侧，适才更是清清楚楚看到乾帝隔着宫人还窥视着沈云惜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与君上相处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君上对哪个宫妃这般，更莫说是对她这般了。

“听闻君上将西洋挂钟都赏赐给了姐姐，想必姐姐的诗词一定作的极佳罢。”

“是了是了，听说那个挂钟乃波斯进贡，珍贵的紧呢，之前昭容姐姐求了君上良久，君上都不曾给，这次竟赏赐给了昭容姐姐，想必君上对姐姐作的诗词满意极了。”

适有两位命妇宫妃有意无意地说道。

沈云惜心笑道：这二人怕是马屁拍在了马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