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闻卿生疾

蓬莱宫内。

乾帝看着手上拿的今夏沈氏在远湘亭题的小笺，原是怕误笔才遣了小笺来写，但见小笺上的字工整严谨，不像草稿，倒像是沈氏专程书给了他的。望着小笺上的簪花小楷，当真是柔美清丽，温婉动人。

前人说，字如其人，当真是一点儿不差。

乾帝在自那日回来，便总是会想到沈氏，想着她薄纱下的肌肤，想着她清丽动人的面容，又想着她书此笺时吹气如兰的模样，当真是令人魂牵梦绕啊！

他虽为九五之尊，但做任何事尽皆不能随意而为，一言一行都还要思前想后、顾左虑右，真是身不由己、言不由衷啊。

他还得好好想个由头，怎么才可以名正言顺地宣召她呢？

如何才能再见到她呢？

他清了清嗓子，召来了易正青，冷言道：“朕之废稿何在？”

闻言，易正青递上了几张乾帝先前画废了的稿件。

乾帝扫了一眼画稿，他一直不知该如何处理这幅画的画面，沈氏是那般玲珑剔透的人儿，一定有法子。

“朕苦恼于这几幅画良久，如今宫中既已有识画懂画之人，不如一同宣召了来与朕商讨商讨。”

易正青虽低垂着脑袋，眼也低敛着，看不清乾帝的神色，心下却一番盘算。

乾帝说的是从宫中挑了人来一同修改废稿，可先前与乾帝品画论画从来是盛宁郡主，从未宣召过后妃啊。虽说这宫中颇具才行的人儿不是没有，只是，要真论起这其间的翘楚，便只能是临安宫那位了。

易正青不明圣意，有些拿不准主意，只得小心试探道：“奴才听太医院的说，沈美人缠绵病榻，约莫病了半月有余。”

“怎的就病了呢？那太医院有说是何病吗？”乾帝不假思索道，丝毫未意识到自己言语中流露出的关切。

见此情景，易正青还有什么不明了的呢？只怕是乾帝对临安宫那位有意，却又忌惮着沈氏的身份，每每想拐着弯宣召那人却又碍于情面。

真真是心口难开。

“太医院的上报说是，沈美人此病乃娘胎里带出的弱症，若是小心养护着，则无什大碍。只是沈美人前些日子劳心费神，又兼猛地入了秋，一时受不住寒气便就病倒了。”

好在宫中的主子染了病太医院都会照例上报到敬事房来，把牌子撂了去，他今日才能说道几句。

乾帝垂着头，殿内垂挂着的宫灯打下的烛光遮住了他半张如玉的面容，眼眸更是掩在了阴影之下，看不清神色，只剩下紧抿着的唇露在外头。

他难得鼓足了勇气要去宣召她，她竟病了？

一想到那个身子羸弱，走起路来颤颤巍巍的女子此刻正躺在榻上，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样，他的心不知怎的泛起了一阵怜悯。

正在乾帝沉思之际，殿内进了一内侍道：“君上，顾昭仪求见。”

顾氏？向来无事不会到蓬莱宫，如今临近中秋，只怕是商讨接下去的中秋宫宴。

乾帝拂了拂袖，易正青得了令，便宣了顾昭仪入殿。

宫人们打起了帘子，顾昭仪走了进来。只见顾昭仪今日好一番打扮，身着一袭粉色繁花宫装，外面罩着一层粉纱，裙摆上锈着以金丝勾的几朵莲花，顾昭仪每行一步，金丝尽皆在日头的照射下散发出熠熠的光来。

只见她恭敬地给乾帝行了礼，略带期许地抬眸时，却见乾帝并未看向她，她心下略有些失望，但望着乾帝埋在高高的奏折公文内，语气中带有些许心疼地说道：“君上在为社稷尽心忧心的同时也要注意龙体啊。”

乾帝闻言抬起了头，望向了顾昭仪，只见她今日着了一袭粉色的宫装，头上插着红玉珊瑚簪，款款地看向自己。乾帝低下了头，继续批阅手头上的文件，此举倒不是羞赧，宫中的后妃尽皆这般看着自己，他倒是已然熟络，却是泰然自若。

“你甚少穿着粉色。”乾帝轻启玉唇，平淡地说道。

顾昭仪听到此言，脸上流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乾帝终于还是注意到她了，她羞赧地说道：“尚服局新进了苏州的锦花锻，合宫尽皆分发下去了，臣妾也得了几匹，便做了这身衣裳。”

说着，她喜上眉梢地拂了拂宽大的衣袖，好似对着乾帝展示一般。

乾帝见状，搁置了朱笔，才细细打量着顾昭仪。他说适才怎的见此身衣裳如此之眼熟，原是照了姚氏的穿衣打扮，只是姚氏本就妩媚多情，若穿了此身怕也是美丽动人，这端庄的顾氏穿了却有些说不出的怪异。

乾帝扶着额头说道：“你着这粉色略有些不合，莫不如着黄、杏二色更衬昭仪的华贵端庄。”

顾昭仪闻言，适才的笑容僵在脸上，饶是她再工于心计、不露声色，现下听到心爱之人这一番话，还是不禁黯然神伤。听着乾帝冷冷的言语，好似一把把冰柱刺向她的心间，她只觉隐隐作疼。

她一向都知晓乾帝不甚宠爱她，许是看在她顾氏之女的身份上，甚至还如同防着沈氏一般防着她。所以当太后将主事之权交到她手上时，她是不可置信的，因这是在她的意料之外的事，她没曾想乾帝竟放心让她一个顾氏之女掌权。

她甚至还天真地想过，也许，在乾帝的心里还是有她一席之地的罢！

只是，过了没多久，姚氏便入了宫，独霸了君上的宠爱。乾帝本就不常来后宫，寥寥几次尽皆在姚氏那，她心下更是不平。

为何君上就不能对姚氏一般对她？

为何她只能以宫中之事来与乾帝商讨为由，才能到蓬莱宫见他一面。

就如今日一般，她费尽心思的打扮，却依旧得不到乾帝的青睐。

顾昭仪扯了扯嘴皮，有些不自然地说道：“臣妾知晓了，下回再也不着粉色了。”

“嗯”乾帝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姚昭容，毕竟是跟了他多年的老人，他也不好令顾氏太无地自容，他不露声色道：“你今日来蓬莱宫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