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逢(十九)
皇帝看向柳禀,问他道:“柳相,你的意思呢?”
而后令卫烟没想到的是,柳禀竟并不否认。
柳禀出列作揖道:“回陛下。五年前,臣只知,贵妃托我雇了一批人不知要作甚,其他的,臣就不知了。我也不知为何这男子会道我与贵妃联手残害赵家人,荒谬至极。”
此言一出,朝中更是喧哗一片。这柳贵妃心肠竟如此歹毒?
柳禀这话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反而更判定了柳贵妃的罪行。
旁人看来,这柳禀不顾私,亲口抖出自己亲妹妹的罪行,为人很是公道。可在卫烟看来,这柳禀分明是仗着柳娘娘已逝,死无对证。柳娘娘是何人,他与姒允贤再清楚不过。
而姒允贤听完柳禀的话时,竟什么都没做,什么也都没说。但面上似含笑,然而那笑,更似讽笑。
这时卫烟忽然便出列,他作揖道:“陛下,此事绝无可能!柳贵妃为人和善,是难得的善良之人,定不可能做出此事,望陛下明查!”
一些文官大人见有人先站了出来,便也都出列齐声道:“望陛下明查!”
皇帝抬手捏了捏眉心,他道:“嗯。此事便交由大理寺探查。朕乏了,退朝。”
*
朝会散后,一众大臣三两结群的离去。卫烟在人群中急忙找到翟渊,拽住了他。
“翟渊,你昨日是如何与我说的?你今日所言又是何意?耍我不成?”卫烟质问道。
翟渊挥开卫烟的手,假笑道:“卫大人,我可没说过。我还要去接我家公子,大人,告辞。”
卫烟无法反驳,而后只能看着那翟渊离去。
此事,他愧对四殿下,他不该带翟渊进宫。四殿下失去母亲已是一块心病,可自己竟还带着人进宫来在众人前污蔑他母亲。
不知,四殿下会不会怪他。
卫捷寻到卫烟时,上前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做的没错。”
卫烟听他父亲所言,却并未减少心中的愧疚,反而更加怀疑自己了起来。
卫捷似乎也看出了他的忧愁,他道:“皇家的家事,由他们自个儿处理,你少管。”
“…是,父亲。”卫烟道。
二人行至宫门时,卫烟忽然便瞧见姒允贤的马车还并未离开。
他转头对卫捷道:“父亲,你先回去罢,不必等我。”
而后卫烟急忙便前去姒允贤的马车前,他不知为何,车夫离马车站的这样远。
待他靠近马车时,只听马车内传来了姒允贤的声音:“杀了他,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卫烟一下便愣在了马车旁。
而后又听见马车内的另一个声音道:“是。”
那是云起的声音。
随后云起忽然便掀开了车帘,一眼便瞧见了马车外的卫烟,姒允贤此时也坐在马车内瞧见了卫烟。
云起下车后,对着卫烟笑了笑,问了一句好便离去了。
车夫此时回到马车前,准备驾车。卫烟不知该怎么面对姒允贤,迟迟没有开口。
隔着帘子,但马车内的人却忽然开口了:“卫逢玉,上车。”
卫烟愣了一愣,随后掀开了车帘便进了马车内。车夫待他进车后便开始驾车,途中,二人又是相对无言,彼此皆沉默着。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程,马车内的宁静便被姒允贤开口打破了。
而姒允贤却是问他:“你听到了什么。”
“没什么…”卫烟又忽然道,“殿下要杀翟渊?”
姒允贤并不否认:“是。”
卫烟知晓,姒允贤的母妃是他心中最大的痛楚,如今却有人这样污蔑他母妃的名声,他想杀翟渊,并不意外。
“殿下,此事定会水落石出,还贵妃娘娘一个公道。”卫烟道。
姒允贤闻言却嗤笑,似乎觉着卫烟此话很是可笑:“公道?人已死,还要公道作甚?”
卫烟道:“那殿下…”
姒允贤冷若冰霜着忽然道:“我要他们死。”
卫烟不知为何一下便愣住了。
刹那间,他像是忽然看见了前世的姒允贤的模样。那双眼中,有着的,只是仇恨,与充斥着的满满杀意。
“他…们?”卫烟轻声问道。
姒允贤此时却像是已疯魔了一般似的,他阴冷着笑道:“对,所有人。”
卫烟闻言,却是不知为何,忽然伸手拥住了姒允贤。
姒允贤被卫烟拥抱住时,愣了许久才回过神。
卫烟不知为什么自己忽然这般,但他只忽然想给这个人温暖,哪怕只有一丝,他也想尽全力去给予。
姒允贤从小便拒人于千里之外,对着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而卫烟也是今世才明白,他其实是最孤独、最难过的人。
二人就这样拥抱了好一会。姒允贤见卫烟忽然这般傻样,终于是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姒允贤笑道:“卫逢玉,你当我是三岁孩童不成?本殿下是要杀人,又不是被人欺负,你这样哄我作甚?”
卫烟这才放开了手。
他强颜欢笑道:“殿下有自己的打算,无论殿下怎样做,我都会支持殿下。但我希望,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要忘记,这个世上,是有人挂念着您的。”
姒允贤闻言却并未说话,而是盯着卫烟的双眸看了许久、许久。
他不想杀人,他自幼便觉得杀人残忍。母妃也从小教导他,做一个善良之人,便无愧于自己的良心。可是母妃却没告诉过他,他走的路,竟是这般曲折,充满了险阻与危险。
告诉了他这人间险恶的人,还是柳禀。柳禀自他幼时便也告诉他,不要对任何人、任何事物有感情,或抱有同情与怜悯之心,对待敌人更加不能心慈手软。
在他慢慢长大的途中,他始终记得母妃的教诲,却又总是不由得想起柳禀的告诫,又自幼看着父皇的杀伐果断。
或许,就是这般,才促成了他这样矛盾的性子。
有人挂念着他。是啊。
可他不能,他不能有任何软肋。往后的路口,若是走错一步,候着他的,都是死路一条。
自己这种人,又怎配被他牵挂。
马车行至卫府后,便停下。
姒允贤此时闭上双眼,只对卫烟说了一句:“你走罢。”
卫烟道了一声是后,便转身下了马车。
待马车离卫府远去了好一段距离,马车内的姒允贤才缓缓睁开眼:“走罢,离我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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