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衰老

人群立刻被关风疏散开来。

他厉色扫视着人群，挑选着现场在内女仆中手脚利索的几个。

“安迪、玛丽还有贾希拉，你们三跟着我进来，其他人请在三秒钟离开这里。”

本聚集在一起的人群顿时咋咋呼呼地分散开来。

有在将军里待的时间长的女仆走远后，会偷摸着聚在一起嚼着主人们的舌根，对于他们这种终日忙碌的下人来说，这些每日什么都不用干只等人服侍的‘上等人’得了这种可怕的病，是一件极为好笑又值得他们八卦的事。

池星连自然没能被允许呆在大厅里。

他个子小，挤不进蜂拥着挤进正门的女仆堆里，又不方便解释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索性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抵着脑袋，小步跟在女仆们的后头。

被留下来的三人手脚麻利地端来了装满热水的水盆和毛巾。

一边的侧门那边紧连着的是将军府少爷邵灵降会客的招待室。

说是会客，但才十岁的邵灵降哪来有什么需要迎接的客人，所以那间房间也就被安排到给邵灵降放置玩具的房间。

邵灵降爱玩球，那间房间里有几架直抵天花板的铁质架，里面从上到下都精致地摆着邵灵降的宝贝球。

池星连之所以很清楚，之前那次游戏里，他作为帝国皇子非常财大气粗地派人打了个‘金球’给邵灵降送了过去。

说是‘金球’，但其实那里头被池星连悄悄注了大半的铅。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个球后来被放在了邵灵降专门打造的架子上。

有一段时间，池星连曾十分恶毒地希望邵灵降的脚能被那个注了铅的金球给砸断，好让他不要三番五次半夜托人去皇宫传消息请求自己第二天早起和一个不满十二岁狗都嫌的男孩去草地上踢球。

一声凄厉的惨叫声打断了池星连漫无天际的回忆。

侧门突然被人撞开，之后滚出来个池星连从没见过的邵灵降。

邵灵降上身是件靛蓝色的薄衫，下|身是帝国如今正流行的男孩黑色短裤穿搭。

明明是稚子气息极重的一身打扮却映衬着男孩的样貌极为的诡谲。

又或者该形容他为年迈到即将要踏入坟墓的老人。

邵灵降的脸不再像孩子般吹弹可破，反而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如树皮般粗糙的皱纹，每一条都如刻刀隽进他的皮肤肌理内。

双眼仍保持着从前的大小，只不过明显地向内凹陷，眼白内尽是红色血丝，两颊的颧骨涨的极高，隔得好远，池星连仿佛能听见因为骨骼内因为突然生长而发出的清脆声。

如刺猬刺精干的头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发根开始涨白，如瘟疫般不可控制地一丝一丝向上蔓延开去。

邵灵降正在衰老。

他身子不受控制地弓起，皮肤涨红，整个人像是只在热锅里蜷缩着的热虾，他痛苦的在地上来回抽动着，发出呻|吟。

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看清，他用了浑身的力气，凹陷的眼眶内盛满了泪水，发出苍老的声音，朝着沙发上的白莹叫着‘妈妈’。

一声声的绝望哀求像是催命的钟摆，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没有人知道如何任由他这么衰老下去，最终他会变成什么样。

池星连确定，之前那次游戏里，邵灵降虽然讨人嫌，但绝对没有这么狼狈过。

白莹看着从自己肚子里滚出来的孩子这么痛苦，一颗心像是被一只巨手死命捏住无法跳动。

邵远集不在这儿，对于儿子这件事，不管发生多少次，她总是没出息地瘫软在地。

好在还有关风。

他让玛丽搀扶着邵灵降重新进了房。

“花医生到了没！”

他厉声高喊着，脚下动作却没停，“让他抓紧时间，去阁楼等我！”

然后目光一顿，他看到了驻足在门边仍旧没有离开的池星连。

眼神明显一愣，露出股叫人看不懂的深思出来。

他的目光太过严肃，似乎在深思熟虑着什么，池星连心里有些渗得慌，担心自己会因为目睹了少爷的惨状而被灭口。

他不卑不亢，坚持着仰起头和关风对视。

关风一愣，很快略过眼，直直冲向阁楼。

阁楼里，顾珥正握着蔷薇花的花柄，脸上带着柔和的笑，安静地等待着房门被池星连推开。

窗户打开后，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