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将计就计，以身换倾

掌心的刺痛，提醒着韶倾最后的理智。即便不长的指甲，依旧在掌心压出月牙痕迹。走进府中，许久未见的父亲好像苍老了许多，坐在大堂之上的背影也不再坚挺。堂屋之中的寿木里躺着的是昨晚还一起吃饭的如夫人。

韶倾此刻明艳精致的妆容与这里的一切格格不入。头上是昨晚如夫人刚送的金海棠珠花步摇。

她说，这是她出嫁那日她的母亲亲手给她插上的。

她说，她可能没机会替自己插上了。

原来是这样的……

新孝披身，韶倾像是失了魂般跪在灵堂，这世间的一切都与其无关。

本是一个晴朗的夏日，傍晚时分也开始了淅淅沥沥的夏雨，伴随远处雷声响起，盛夏真的到了。

“爷。”

南语看着身旁一直淋雨的主子，实在是想不明白主子何时对右相府的二小姐有此心意，“您现在是何意？右相府明日才开始吊唁。”

“有点心疼她。”玄安倒是不隐瞒自己的想法。

白日里自己匆匆赶到皇宫，本想点了她为自己皇子妃，却不想在宫里左等右等不见她进殿。直到手下来报，才知道她新孝加身。昨日里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突然就意外身亡，用命给她搏的出路，让她日后怎么走的心安。

“宫里什么情况了？”

玄安知道右相府的事情后便匆匆离宫，是以现在皇宫的情况自己并不了解。

“据西楼回报，二皇子点了一个身边武将的幼妹为皇子妃，因着身份低微，圣上没有当场点头，所以还未定位份。三皇子要了几位孺人，择日进府，其余留牌子秀女皆未宣封，不知圣上何意。不过，吏部有消息，今日拟了多道旨意，怕是今晚宫宴上会有大事情宣布。”南语想了想，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爷，要不我们还是进宫吧。”

“不了，已经递了告病的牌子离开了，这种场合我还怎么出现。”玄安看着下首依旧跪在灵堂之上的韶倾，虽然陪在这里也于事无补，但还是想陪着她。

“右相府的大小姐没有指给哪位皇子吗？”玄安像是想到什么，突然发问。

“这……”南语抬眼看了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说。”

“据西楼回禀，圣上白日里指了给您，但是三皇子突然横插一杠子，事情不了了之了。”

“嗯？”玄安气场忽冷，“万贵妃又作什么妖了？”

南语低头，只得硬着头皮回答，“还真不是万贵妃出面，不知为何右相府大小姐入宫时带的蝴蝶步摇会落在三殿下手中，入宫时那么多人都看见了，若是圣上还执意把右相府大小姐指给您，那也有损您的清誉，所以就不了了之了。”

玄安声音带着怒气，冷冷的说着，“这么下三滥的手段万贵妃母子也用！进宫。”

玄安顾不得被啪啪打脸，今晚的宫宴也是要去的。

随着玄安的离去，偌大的右相府只有韶倾一人孤寂单薄的守着灵堂。

皇宫里，灯火阑珊，歌舞升平。即便是刚经历丧妻之痛的韶景，也不得不携嫡妻嫡女参加宫宴。面前满目珍馐，耳边丝竹管乐，却提不起任何兴趣。

“母亲。”

内苑厢房，韶华跪在地上，背挺的笔直。“华儿知道错了，但事已至此，已经不能回头了。”

周云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也染上了生气的红晕。本以为这个大女儿是省心的，却不曾想她是最有主见，最敢的。

“华儿，你可知你这样会彻底失了你父亲的心的。你可知韶如氏是你父亲心中不可触碰的逆鳞，你怎敢，你怎敢劝她自戕！”周云因为生气，头上步摇都有了晃动。

“母亲，难道您真的舍得让倾儿同我一起入三皇子府蹉跎一生吗？倾儿自八岁起就养在您膝下，您视她入己出。万贵妃，三皇子看着荣华，可圣上的心思岂是如此好揣测的。曾经先太子是多么尊贵，还不是……”

“华儿！慎言！”

周云看着韶华因激动而口不择言的模样，出声利喝。

“华儿，隔墙有耳。而且，白日里圣上是点了你去六皇子府，六皇子虽体弱多病，但……”

“母亲。”韶华摇了摇头，自嘲的笑了笑，“您又何必这样自欺欺人呢？哪怕是白日里说定，不到出嫁那日，万贵妃都不会放弃我的，更何况白日里只是随口一说，母亲不会真的以为今晚宫宴上的宣旨会是孩儿入六皇子府？”

韶华的质问让周云沉默了。众人都知皇上疼爱万贵妃母子，无论真情还是假意，若是万贵妃一心想要韶华为三皇子妃，怕是皇上也不好拒绝，更何况还有白日里那档子事。只是，若说韶华跟三殿下玄昭有首尾，韶周氏也是万万不信的。

“蝴蝶步摇在哪儿？”韶周氏冷静下来，便想明白了事情的弯弯绕绕。

随着韶华的示意，香荷拿出了原本属于韶倾的蝴蝶步摇。

“万贵妃母子好算计！”韶周氏脸上也带了怒意，果然三皇子玄昭手里的蝴蝶步摇是赝品，只是他身为皇子，只要他拿出来，只要当时华儿发髻之中没有，悠悠众口，此事便是再也说不清楚了，更何况华儿还有心推波助澜。

看着周云带着怒意的模样，韶华再次开口。

“万贵妃和三殿下是不会放过我们右相府的，三殿下原意是拉倾儿下水，无意间被我得知。女儿便将计就计，把倾儿的步摇换在自己头上。母亲应知，万贵妃母子贪心不足，即便下作手段得了倾儿，也未必会放过我。所以，不如一开始就是我。”

韶华说的淡然，好像自己不是当事人一般。

“而且母亲，皇上对我右相府并不放心，如果我和倾儿真的同时入三皇子府，那右相府真的会被万贵妃母子所连累的，我知父亲想法，若有那么一日，也会拼的一身护我和倾儿周全，只是真的没必要连带着倾儿。如今倾儿新孝在身，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韶华说着行了一个大礼，久久不曾起身。眼角留下一滴不属于她世家嫡女该有的情感眼泪。

“倾儿，这是姐姐和母亲欠你的。从今以后，你就是右相府唯一的嫡小姐，这天下所有好男儿，你皆配得起为正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