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争端目录

第8章争端

俞风吟转头看向身边的简温,对方还在仰着脖子看着墙上的菜单思索到底要吃哪个,俞风吟看着她的姿势,脖子幻疼了一下,随后把视线从简温的脖子转移到她仰视的菜单上,说道:

“这家馄饨挺不错的,我上个学期经常来这边吃”

这家铺面叫北方鲜肉水饺,名字十分朴实,除了卖饺子也卖一些粉面之类的小食。可能是看惯了自家一下课就在被拴在旁边写作业的小孩圆实一些,老板夫妻总觉得小孩得壮一些好看。再加上两夫妻人好热情,本身也是北方人,做的水饺之类的味道也不错,久而久之也圈了不少的熟客。

俞风吟也是其中的一个。

其实从她上高中起就常来这边吃,几乎晚饭都来这边解决。她初三之前一直在北方姥姥家上学,总觉得这家饺子很像她姥姥的手艺,这种感觉非常奇怪,没见的多好吃,但她就是喜欢。

其实来南方小两年,俞风吟还是不习惯吃几乎什么东西都稍微带点辣味的白海菜。

久而久之这家店的叔叔都知道每天晚上都有个白净高瘦的女学生独自来这边吃馄饨,看她长得瘦,有时候还单给她多加一两个。

俞风吟有个臭毛病,照她自己的话说就是矫情,碰到一样喜欢吃的东西会一直去吃,直到哪一天吃吐为止,这家饺子店她吃了一年多。食堂窗口竞争激烈,每个学期总要撤掉那么几个窗口招标新老板,北方鲜肉水饺靠学生们的热捧屹立不倒,俞风吟觉得只要老板不关门,她能吃这家吃到高中毕业。

简温摸摸下巴,好半天才开口道:

“我没吃过这家的诶,你吃什么,我和你点一样的。”

“我帮你点?”

“谢....好”

简温顿了顿,改口改的有点不自然,她不知道俞风吟有没有注意到,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对方看起来反应不大,应该是没有注意到。

其实她连食堂都没吃过几次,小学初中都是回家解决,也不怪她之前的同学老说她搞特殊,其实主要还是身体问题,她大伯老觉得她应该回家吃,却规定学校其他学生不允许搞特殊。这个谣言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现实。这个学期还是她求了好久简正才同意她住校。已经是她的意外之喜了。

大伯简正一直认为自己一辈子都对简温有亏欠,她爸死后把她从国外接回来之后也一向看得严,也几乎无条件地答应她的要求,对她比自己家的那个亲生儿子还好。

她先天身子虚弱,成长过程大病小病就没断过,其实有时候也忍不住自嘲,自己为什么没在爸爸被车撞的时候跟他一起死去,但后来时间长了,这个想法也就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这个想法太不现实,但有时候活着比死去更需要勇气。

见简温表现得很随意,俞风吟也就佛系了,一扭身就去直奔窗口,简温顺势拽住她的手掏出饭卡按在了她手里,指着一张吊扇底下的桌子开口:

“我先去占个位置。”

“嗯,行。”

俞风吟身子转的快,一会就到了队伍最后面排队,指尖的触感还在,温温热热的。

感觉有点奇怪,但是意外地不讨厌。

她一向不喜欢和人有什么肢体接触,徐燕小时候过马路牵她的手都能让她变成炸毛的猫,再长大些整个人就更加清清冷冷,年龄也不再是需要牵手的小孩子了。

她不讨厌姥姥宽厚粗粝的手,可是姥姥已经离开好几年了。

餐桌之间的间隙不大,简温侧着身子才能穿过去,走到刚刚看中的位置坐下等俞风吟回来。

往常都是叔叔在后厨的锅里捞饺子,阿姨负责端到窗口。今天他们换了站位,排到俞风吟的时候,叔叔打了个招呼,是一口很浓重的东北口音,俞风吟听起来怪亲切。

“小同学,好久不见你来了。还是水饺吗?小份的?”

“对,要两份,谢谢。”

叔叔心里暗道这小丫头难得也和朋友来吃一次,实在算是稀奇。大部分学生都是三五成群,就这小丫头一年多都是一个人孤零零的,反倒是容易让人记住。

叔叔也没磨蹭,招呼着阿姨动作快点,阿姨拿着漏勺在锅里转了两圈,捞出来几个白白胖胖的饺子,在空中颠了颠,沥沥水倒进外红内黑的小碗里,撒上把葱花,放进托盘就送了出来。

虽说是小两碗,或许是错觉,总感觉分明看着比前面的学生都要多一些,俞风吟心中生出几分感激,真心诚意地道了声谢谢,回头便找寻简温的身影。

简温远远地朝她招手,她眼睛一亮,立马端着托盘朝向餐桌走去。

放下餐盘,俞风吟在两人面前各摆上一碗,碗上方直冒着热气,简温怕烫,舀了勺汤放在嘴边吹了半天才放心喝下。

汤头十分浓郁,应该是加了小虾米之类的小料提鲜,碗底还飘着几片皱皱的紫菜。咬一口水饺也是味道鲜美,皮薄馅大。

抬头看见俞风吟有点期待地看着她,简温觉得有点好笑。

“好吃吗?”

“嗯,很好吃。”

“你喜欢就好。”

俞风吟眉眼舒展开来,也算不上带有明显的笑意。但就是看起来心情不错,整个人看着都温和了不少。她顺手拿起调羹,也舀了一个吹凉了送进嘴里。

寻思着要怎么找个话题,可是俞风吟黯着眼神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所以然,第一次这么嫌弃自己的口拙。

她一个人的时候食不言寝不语很正常,可当身边有个朋友时,不讲话什么的变成了一件奇怪的事情。

好在这时简温撩起前额过长的碎发,先开了话头,缓解了俞风吟的尴尬。

“小时候我爸爸经常给我包饺子吃。”

她凝视着腾腾的雾气,表情有些出神,似乎透过饺子在看着什么东西。

俞风吟闻声抬头,不知说些什么,便继续看着简温,眼神似乎在示意她继续讲下去。

“嗯,我爸是搞建筑的,我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他出国了,逢年过节他老爱包饺子给我吃。”

俞风吟脑子里忽然回想起江晶她们在那个晚自习的讨论,鬼使神差地从嘴里溜出来一个名字。

“简祯?”

“嗯。”

简温神情淡淡的,她知道她爸爸很有名,至少在白海很有名,设计了白海标志性建筑天鸽塔的建筑师,会被记得很正常。

简祯是国内外知名的建筑师和工程师,青年才俊,年纪轻轻便收入可观,可英年早婚,又草草离婚。一个人带着孩子独居,过的随心所欲,认识的人都说他是个浪漫至死的帅老头。

“可是,他死…死了,我现在跟着大伯一家生活。”

简温扯出一个笑,看起来没多真心实意,更算不上悲痛,时间是个庸医,却已经治愈了很多事情。说着说着,她又吹了吹了勺子,往嘴里送进一个饺子,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俞风吟看着云淡风轻的简温,有点不知所措,很想结束这个话题。可能看出她的窘迫,简温淡定地笑了笑,缓解了几分俞风吟的尴尬,继续像讲故事一样娓娓道来:

“记得小时候我需要经常吃药,一到两岁基本都是住在医院,也是国内外各大医院的常客,不论是穿着白大褂的老外还是留着白白胡子的中医老头子都是或耸肩或摇头地告诉我爸说她是活不了多久的,我爸就带着我全世界跑,爬山看海,吹风赏云。

印象中最深的是有个晚上,我爸和我在一座海拔不高的山上露营,山风有点凉,爸爸便把我搂在怀里,下巴抵在我的发顶上指着大片的野玫瑰念着两个法语单词

‘teamo.’

医生说我活不了多久,可结果也是被我爸拉扯着大病小病长成到现在,一棵短时间死不了的病秧子。”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段话,简温可能一下也意识到自己讲的有点多,沉默了一会。俞风吟觉得现在这个场合她讲任何东西似乎都不太对劲,她很不擅长在任何感性的场合表达情感,那是一种对她来说又羞耻,又有点向往的复杂情愫。

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击,也没发出什么声音,只是频率变快了不少。俞风吟心里听着很不是滋味。这时候一只纤细修长的手贸然搭上了她的手背,俞风吟下意识想要缩回,但却忍住了,抬眼看向对面眼睛亮亮的简温。

“没关系啦,我不难过的,其实这些事情我也没和别人讲过,我朋友很少,也没什么交朋友的机会。”

“不过,既然我们现在是好朋友,我想你更了解我一点。”

“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和你讲了这些而同情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正常的好朋友。”

简祯到死前给简温的爱没少过半分,为救哥哥的孩子倒在闯红灯的酒驾司机手里。大伯对她好,其实也是那份愧疚使然,她和他们不是一家人,寄人篱下让简温心里一直有着隔阂,她想念那个浪漫得几乎不贴近现实的爸爸,以及模糊的没有记忆存在的妈妈。

所以简温很感谢平淡的生活里忽然多了俞风吟,一个主动和她交朋友的人,如果俞风吟愿意,她很乐意让她们的关系更近一点。

最好的朋友,听起来超酷的。

“虽然不知道你之前发生了什么,但是......”

俞风吟沉思了一下,最终还是把自己的另一只手扣在简温的手上,倒像是一种无声的承诺——保证无论未来发生什么,都会无立场地站在她的那一方。

“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我不太会讲话,但其实你也是我在这个学校交的第一个好朋友。”

如果后面的话还要接上去,应该是会让俞风吟尴尬到起一身鸡皮疙瘩的程度,所以她决定闭嘴。有时候一段关系的维持是需要语言的,但目前看来她已经做到位了。

简温没有回答,低着头继续吃着碗里的饺子,只是动作看起来慢了些,俞风吟看不到她的表情,心里有点慌张,生怕自己把简温弄哭了。小心翼翼地递过去一张纸巾。

“你不会以为我哭了吧,真傻。”

“不过,谢谢你,阿吟。”

虽然说不希望成为需要说谢谢和对不起的关系,但是这个时候好像也只有谢谢这个词比较能准确表达心情。

简温抬起埋下的头,顺手接过俞风吟递过来的纸巾,看起来神情依旧自然,只是眼眶红红的。但俞风吟此刻觉得那可能更多的是被烫着了,她最开始也老是被这家的饺子烫到满眼泪花,后来学乖了,即使再饿,也还是细嚼慢咽。

“我没有,那是给你擦嘴的。”

俞风吟知道简温讲的都是真情实感,所以她不打算怼回去,但是在心里却暗暗地记仇,拿着勺子把饺子搅得飞起,来日方长,俞风吟不爱和人做口舌之争,但是要是扫了她的面子,她可是非要记着,有机会噎一噎对方。

有来有往,俞风吟一向是个腹黑的人。

谈话间,两人碗里的饺子都几乎见空,便双双拉开凳子起身,朝一楼楼梯口的方向走去——餐车一般都摆放在楼梯口旁边,便于阿姨们推车打扫。两人一高一矮,差了小半个头,隔着校服衣袖可以轻轻摩擦的距离齐走,就像是校园里随处可见的众多学生中平凡普通的两个学生。

快到餐车,过道霎时变窄,两个人默契地一前一后通过。简温在前面慢悠悠地踱步,俞风吟则挺直薄瘦的背在后面不徐不疾跟着。

楼梯口时不时有着吃饭晚的学生,和放下手中餐盘下楼的学生在楼梯间拥挤着形成两条泾渭分明,一上一下的人流。

有一个规律很怪,越是不受待见的人却是越容易在各种时候相遇。

楼梯间拥挤的人群不断传来嘈杂的谈话声,只是这时的笑声格外尖些,是女生特有的高音调,还夹杂着推搡打闹的声音。俞风吟微微皱眉——这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她的前桌江晶。

简温和俞风吟隔着一段距离,刚要拐进楼梯间就被一个弹射出来的身影撞的踉跄了一下,整个人身体重心刹那间往后倾倒,猛的扶了一下旁边的餐车才勉强稳住平衡。

餐桌上的盘子本就被摞的有座小山高,被这么一撞,霎时一个接一个的滑落下来,砸在地板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动静极大。

半个食堂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吃饭的学生大半停下了手中的碗筷,把目光纷纷投向这边。徐迹深和卢桑就坐在餐车后面吃饭,卢桑听到响声不由自主地把脑袋往餐桌的方向侧了一下。

“脑袋转那么快,小心闪了脖子。”

“嘁。”

徐迹深讲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刻薄,卢桑撇撇嘴,挤眉弄眼地做了几个也没那么丑的鬼脸,继续看热闹。

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这可是卢桑的人生信条。

周边路过的学生也大多都停了下来,一部分人觉得这热闹没什么好看的,端着打来的饭,四处寻找位置,也有一些八卦地站在原地,想看看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发展。

不出所料,那个着急忙慌的学生就是江晶,身后还跟着两三个同样被突如其来的事故吓的不知所措的女孩子,她们从一楼一路推搡打闹到二楼,楼梯间动作大了些,江晶整个人身子往前一侧,没想到竟然也是撞到了人。

江晶今天穿了一双新买的名牌鞋,鞋子从底到面都白的会发光。虽说款式也没见得有多好看,甚至可以说是单调。但就这双鞋从官网预售到发货,她在网上蹲了好久。因为是新经典款,商家为了促进销售,虽定价不高,也算是她能用省吃俭用出来的零花钱为数不多能够买得起的奢侈衣物了。

她家并不富裕,除了她之外还有两个弟弟,虽说吃饭没什么大问题,但是课后的社交娱乐确实需要费她一番心思。她在a班,成绩自然不算差,这成绩也是她融入的圈子里唯一值得拿出来骄傲的事情了。

小山一样高的餐盘从餐车滑落,她那白净的鞋子不偏不倚地被砸中,顿时就沾染上了恶心的油污,甚至还覆盖上了几段菜屑。

身后的小姐妹们都退了又退,都在害怕油污溅到自己身上。几个人穿着也算是光鲜亮丽,女生的小团体,为了不使美丽成为众矢之的,总归还要拉上一个智商还过得去的出来全面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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