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等待

天边的晚霞绚烂一片，自天边蔓延到地平线，昏黄和粉雾交织相融，丝丝缕缕地在空中飘渺着，浪漫朦胧地让人看不真切。金黄温暖的残日仍不遗余力地散发着亮光，漫天的澄黄映射到大地上，每一座建筑上都披上了明黄色的大衣。走在路上的行人也都被染上了颜色，欣喜于这份自然造就的美景，纷纷举起手机记录下此刻的喜悦。如此温暖金黄的落日却照不进阴郁的少年心底，解决完麻烦的许风，落寞地走在路上，狭长的长睫半阖住眼眸，张扬凌厉的眼尾间是化不开的悲伤。残日的余晖拉长少年的身影，高大孤独的身形像是寻觅不到心爱之物的失心魂魄。

径直拉开车门，包裹在服帖西裤里的劲瘦长腿跨进车里，优雅熟练地抽出一根烟，薄唇微启，咬住烟尾，修长有力的双手点燃香烟，烦闷地吐出一口烟。回忆起第一次抽烟的契机。只记得某次在房间里发了疯地砸东西，许风那时像是陷入了思想的怪圈，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只是在房间里学习，任务完成后，欣喜地想要去抱自己香香糯糯的哥哥，却哪里都找不到哥哥的身影。往日里哥哥总是窝在宽大的沙发上，穿着小兔子啃萝卜的睡衣，抱着自己送的白色小兔子玩偶乖乖地等着自己。哥哥很乖，很听自己的话，告诉哥哥在客厅里看动画片等自己，哥哥就一定会乖乖地等自己，即使困得眼睛都要闭上了，圆圆的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一样地打瞌睡，却还是会坚持等自己。如今宽大的沙发上却空无一人，只有一个小兔子玩偶躺在沙发上，许风拿起玩偶，小兔子玩偶每天被软软的许诺抱在怀里，连睡觉都抱在怀里，小兔子玩偶早已沾染上哥哥的气息，散发出哥哥身上独有的温暖奶香的气息。许风以为哥哥只是困了，先回房间里睡觉了，许风有些疑惑，如果是困了，为什么没有抱着玩偶一起走。窗外的雨仍在肆虐着，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许风心里突然漫上一阵恐慌，隐隐地感应到好像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许风飞奔到哥哥的卧室，床上没有小人的身影，玩具房也没有，许风跑遍别墅的每一个角落，哪里都没有哥哥的身影，不仅如此，许风也没有看到妈妈的身影。许风彻底慌了，急匆匆地拿起手机拨打妈妈的电话，手机响铃的滴答声像是凌迟的倒计时，一秒一秒地砸在许风紧绷的心弦上。电话始终没有人接通，许风彻底急了，怀着最后的希望拨打给爸爸，这下没有几秒就被接通，许风成熟的像是一个大人，语气故作沉稳的问道“哥哥去哪里了？”没有任何废话，许家家主没有答话，时间在极其安静的氛围里一分一秒地流逝，在这安静的背景下，许风模模糊糊地听到电话里传过来的声音，那是雨水砸在地上的声音，雨下得还不小的样子，砸在地上的声音急促又密集。良久，许盛才出声，声音是许风从未听过的低沉沙哑。“你妈妈和哥哥出车祸了。”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许风久久地不能回神，不敢相信地又回拨给许爸爸，可自第一次电话被接通后，许爸爸就再也没有接过，许风由许爸爸的语气推测出，能够让这么冷静的许爸爸这么失神，恐怕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车祸。心理防线彻底崩掉。不敢想象小小软软的哥哥遇到车祸会怕成什么样，雨又下得这样大。越想许风的气息越急促。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转身就向门外跑去，穿着优雅绅士燕尾服的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在大门口。恭敬又淡漠地开口：“小少爷，您父亲吩咐，让您乖乖待在家里，他会处理好一切。”许风像是战败的骑士，只能沮丧地转身，他现在出去又能做什么呢，不过是徒增麻烦罢了。

沙发上坚毅的背影一直等到深夜，佣人劝了几次让许风先回房间里休息，许风仍执拗地不肯回去。

“啪嗒”门把手转动的声音，许风像是迅捷的豹子一下子窜到门口，即使是深夜，许风仍坚持等待。门打开，许爸爸步伐沉重地跨进门口，看到许盛这么狼狈的样子，许风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从没有见过许盛这么失魂落魄的样子，全身湿漉漉的，总是梳到脑后一丝不苟的额发此时被雨水打湿，没有精神地垂到面前。看到许风的那一刻，许盛的情绪再也绷不住，一向高大的身影蹲下紧紧抱住许风，许风愣愣地任由许盛抱住，耳边是爸爸努力压抑住的哽咽声。宽厚的后背是忍不住的颤抖。

无需再问，许风已经知道了结果。心里涌上一股难以言说的无力感。

一切都在这场似乎永远也停不下的阴雨天进行，在许妈妈的墓地旁边，是一个小小的墓碑，是许诺的墓碑，墓地前站了许多人，或真心或假意地低头默哀着。

许宅，许风抱着怀里的小兔子玩偶，赌气似的不去参加哥哥的葬礼，他才不相信哥哥已经去世了呢，哥哥那么笨，话都说不明白，总是会被简单的谎话骗到，一定是哥哥太漂亮了，精致的像是高级娃娃店里的非卖品，是那种只展示在透明的玻璃橱窗里，却永远不会店主人卖掉，而被店主人好好地珍藏，也不会随便地拿出来，只有在店主人心情好的时候，才舍得把珍藏的娃娃拿出来，不为了揽客，只为了满足店主人的虚荣心，让别人羡慕自己拥有这么完美精致的娃娃。哥哥一定是被自私的美貌收藏家用蹩脚的谎言给骗走了，哥哥的腿那么短，那么荏弱，走不了多少路就会停下来大口喘气，红红的嘴巴都会被呼出的热气给蒸红，心急的收藏家一定会抱起小小只的哥哥，说不定看着哥哥圆圆红红的脸颊，还会控制着气息，为了不吓到哥哥，吻在哥哥软软香香的脸颊上，小小一只的哥哥可能还会因为承受不住，而难受地闭上被吻住的一边脸颊的眼睛，想要缩起来，却只能在男人的怀里陷得更深，娇气又乖巧，眨着懵懵懂懂的圆眼睛看着收藏家，不知道眼前的人这是在做什么。想着想着，眼泪就遏制不住的从眼眶里滑落，许风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洗脑，哥哥只是被一个对美貌有着狂热追求的收藏家给带走了，哥哥一定在某个角落被精心地照顾着，完美主义的收藏家是不会允许让自己引以为傲的收藏品有一丝的缺陷的，一定事事上心，凡事亲力亲为，哥哥会被养成一个娇气的小软宝，哥哥肯定也会想念我，他那么喜欢黏我，有时候被自己欺负哭了，过后又屁颠屁颠地跑来找自己玩。

许风刚开始只是小声地啜泣，一想到以后的日子里都不会有哥哥了，逐渐放声大哭起来，不可以，哥哥的生活里不可以没有自己的存在，终有一天，我会找到哥哥。

吸烟的契机同样是因为哥哥，张大后的许风只觉得小时候的自己可笑，怎么会幻想出如此荒谬的想象。哥哥明明已经不在了，许风拒绝接受这个事实，许风发狂，许风痛苦，在许诺曾经的房间里痛苦地大声嘶吼，这么多年过去了，属于哥哥特有的味道已经稀薄到逐渐闻不出，连和许诺距离最近的兔子玩偶身上的气息也消失殆尽，再过不久，哥哥存在的痕迹就要完全飘散了，许风难过到不能自已，哭到哽咽，迫切地想要做些什么来不让自己那么难过，因为哭到眼睛都看不清眼前的路，脑袋痛到要爆炸，摇摇晃晃地回到自己的房间。许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一遍又一遍地嘶吼着，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会离开我。许风将近一米九的身高，发疯起来像是笼子里的困兽，还是那种战斗力极强的。房间里一片混乱，凡是在目光所及内的物品，无一能够幸免，都被少年暴力地砸在墙壁上。

许风的战斗力可不是闹着玩的，自从许诺不在后，阴沉冷血的少年就彻底暴露出自己的真面目，或者说，因为最喜欢的哥哥不在身边，许风根本不屑于伪装自己。其实在许风与自己哥哥的相处中就可以初见端倪，少年的占有欲非常强，对待自己的哥哥也总是习惯操控哥哥的行为，曾因为一个小男生亲了哥哥一口，直接把比自己还大了一岁的大班生打到倒在地上昏迷不醒，这件事鲜有人知，只有年长的管家与许父知道，后续这名小男生就以搬家为由转学校了，许诺自那就再没有见过他的小同桌，还纳闷了好久怎么同桌不来了呢。许父却不认为这件事这么简单，知子莫若父，许风可以说是自己的幼年版，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许父不想许风过早地变成一个被情绪主导行为的莽夫，安排了专业的人员定期教授许风专业的格斗技术，让少年的暴虐得到合理的发泄。在许诺去世后，许风的情绪常常失控，少年主动要求了加强强度，几乎一有时间就泡在体能训练室里训练，发泄着自己的悲伤，这么多年过去了，教练都不知道换了多少个，体格和技术同步进步着。

高大的少年像是一头野兽发泄着自己的悲伤，站在门口的一众保姆根本不敢靠近少年，只能站在门口手足无措，经验丰富的管家指挥一个机灵的佣人去请许先生过来。不久，许父了然的走过来，摆手示意佣人和管家下去，待人都撤退后，许父走进一片狼藉的房间，此时少年已经停下了砸东西的行为，颓丧地坐在床尾的地下，眼尾随意地瞥了一眼许父，像是没有看到一样又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许父没有说什么，只是扔给少年一包烟，一个打火机，便转身离开。少年看着许父的背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视野里，青筋微微凸起的修长手指去够地面上的烟，学着父亲的模样给自己点了一根烟，夹着香烟浅啜了一口，吐出一口浑浊的烟雾，不一会儿，一根烟便剩个烟尾，少年便又抽出了一根。一根接一根，少年像是无师自通，熟练地俨然像是一个烟鬼。不过香烟很有用，吸烟的时候在氤氲的烟雾中，眼前恍恍惚惚地会出现哥哥软糯的小脸，笑得毫无防备心，小小的牙齿都露出来了。

一支烟完毕，许风也从回忆里清醒，面无表情地把车速调到最大码，踩下油门，低调奢华的车身立马消失在这绚烂的晚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