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住进你心里的防空洞

“陈嘉平，陈嘉平，你在哪？”

宋达穿着雨披和消防队一起上了山，同行的还有村里自发组织的救援队，消防队正忙着清理山上滑落下来的石块，方便救援车辆的通行，宋达和村民们带着急救包先爬了过去，想先确定陈嘉平等人的安全。

天已经黑了，平时只要走一个小时的路，今天因为雨势还有山体滑坡，他们走了快三个小时还没找到人，宋建国让宋达带村里人先重点找一下山上容易避雨的地方，他们已经找了很久，几个大树底下，还有小山洞都找了，还没看到一个人，又因为今天雨势很大很急，加上夜晚视线不好，脚印早就被冲刷掉了，这样找无异于大海捞针。

宋达心中的不安无限加剧，如果陈嘉平出了什么事，他真的不敢想象这样的事，他走在所有人前面，身上的雨披早已形同虚设，身上早就湿透了。

就在众人都快失去希望的时候，看到远处有手电筒在有节奏的打光。

“那是求救信号，sos！”有随行的消防队员读懂了信号。

“那是一个废弃的防空洞，走，我带你们过去。”

宋达认出来大概位置，那地方小时候他和朋友们经常到那里玩捉迷藏。

到了地方，那项目组的老板们果然都在那防空洞门口蜷缩着，他们衣服也基本湿透了，都蜷缩在那里抱团取暖，

“哎呀，你们可算是来了啊，突然下这么大的雨，我们困在山上手机也没有信号，真是急死了啊。”

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站了起来，焦急的抱怨道，他真后悔今天出门没有看天气预报，这山上的雨真的说下就下，一点准备都没有。

“没事了，我们来了。”宋达给他们发了一次性雨衣，现在的作用已经不是挡雨了，而是为了保暖。

“怎么这么晚才来啊，我们又冷又饿，你们这地方没有消防队的吗？”

那个中年人还在抱怨，丝毫没有在意宋达他们也是浑身湿透。

“有，我就是消防队的，上山的那段路，发生了山体滑坡，我们救援车开不上来。”

“哎呀，那还能走吗？万一又有危险了怎么办？你们这破地方，我们还要来投资，就这样对待我们，真是不吉利，不吉利啊。”

宋达没有说话，丽水村同来的也跟着宋达一起沉默着发放雨衣和矿泉水还有压缩饼干。

“这是人吃的吗？又干又没味道，怎么吃啊。”同行的老板们是一点都不知道人间疾苦，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宋达他们都在默默忍耐，谁都没说话。

“我说，这位同志，你没看到我们也都是冒着危险上山的吗？我们走了这么长时间的路，你讲不讲点道理，你觉得难吃的饼干，难喝的水，都是我们背上来的，我们自己都没舍得喝，你能不要再抱怨了吗？”

还是消防员先忍不住了，他严肃的说着，这一帮老板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陈嘉平呢？”宋达食物和水都发完了，还没看到陈嘉平的人。

“陈总他在防空洞里，刚才我们听到有响声，都出来了，他说他累了想休息一下。”

宋达心道不好，这防空洞早就没用了，里面没有电源，估计进去的时候就很黑了，陈嘉平怕黑，不知道现在状况怎么样。

“我进去看看。”

“我和你一起去。”

消防员打开手电筒和宋达一起进去了，越往里走宋达的感觉越不妙，这里这么黑，陈嘉平在里面待了多久？

终于到了地方，宋达记得以前这里有个以前的弹药库，现在门却关起来了，以前都是打开的。

“陈嘉平，你在里面吗？”宋达赶紧敲门，门上有门环，消防员赶紧去拉开，没想到年久失修，这门环早就绣的不行了，他一拉就断了，这扇门关起来很严实，他们俩想用手伸进缝隙里把门拉开都不行，唯一的办法就是从里面推开，但里面也没有人应声，于是他们俩赶紧跑了出来。

“陈嘉平真的在里面吗？”

“在啊，他当时脸色很不好，说要休息一下，我就出来的时候帮他把那个门带了一下。”

一个老板站了起来说，宋达心道不好，这人真是好心办坏事，他不知道陈嘉平怕黑。

“那我们敲门了里面怎么没有声音。”消防员问道。

“啊，陈总真的在里面，我就把门掩了一下，没有关起来，我和你们一起进去。”

宋达拦住了他。

“消防员同志，麻烦你送大家先下山吧，陈嘉平也是我朋友，我来负责把他带下山。”

一听能下山，这帮老板再也坐不住了，已经在这受了半天苦了，谁还愿意爱这里呆着，都起哄让快点走。

“你能行吗？他是不是晕过去了？”

“我小时候经常来这里玩，这里面有个小窗户的，不会缺氧的，你带大家下去吧。”

消防员无奈，只能同意，这也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那好吧，我马上在上来找你，我会带上撬门的工具。”消防员还是不放心。

“好，那麻烦你了。”

等到人陆陆续续往山下走了，宋达又进了那个防空洞里面，他看着紧闭的木门，他知道，陈嘉平就在里面，但是不知道陈嘉平现在是什么状况，他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去敲门。

“陈嘉平，陈嘉平，你听得到吗？我是宋达，你快开门。”

陈嘉平睁开沉重的眼皮，好黑，还是好黑，自己是死了吗？死了也能听到别人叫自己的名字吗？是谁在叫自己？

他记得自己带那帮老板们一起去爬山，下山的时候突然下了大雨，大家都没带伞，于是赶紧找地方躲雨，陈嘉平看到这里有个废弃防空洞就带他们过来了。

他们一开始是站在洞门口躲雨，后来雨越来越大，其他人都进了防空洞，他害怕进到黑暗的空间，就婉言拒绝了。

“哎呀，陈总，你这时候就不要这么高风亮节了，一起进来吧，大家一起挤一挤，坐得下的。”

说完他们就不由分说的拉陈嘉平进了防空洞。

陈嘉平进来就感觉不太舒服，不过还好，天没有黑，他还能忍受。可是随着等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天色也黑了下来了，外面雨越下越大，他们手机都没有信号，等待让他们都渐渐失去了耐心，于是决定出去喊一喊，看看有没有人能注意到他们。

“陈总，要不要一起出去。”有好心的老板拍了拍一直闭目养神的陈嘉平。

“不了，我有点累了，我在里面睡一会儿。”陈嘉平哪里是闭目养神，他看着天越来越黑，呆在这里他已经有熟悉的轻微窒息的感觉了，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不要想这些，而当有人喊自己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动都不能动一下了，自己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他一直没有重视。但是他不想被别人发现这个秘密，以后都是合作伙伴，被人家知道了自己的隐疾，难免沦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哦，那好吧，我给你把门带上。”

陈嘉平倏然间睁开了眼睛，他想拒绝，可惜他喊出不要的时候，那人已经把门带上了，只留下一道小缝。

在门被带上的时候，瞬间陈嘉平就感觉自己坠入了黑洞，小窗户已经透不进来光了。

“手机····我手机····”陈嘉平手已经开始哆嗦，花了很大力气掏出了手机，却发现因为雨下得太大，手机已经进水关机了。

“不要·····不要······”陈嘉平想站起来把门打开，却发现自己根本不能站起来了，双腿发软，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但是他还不想放弃，他极其狼狈的慢慢爬行到了门口，想把门打开，却发现自己手抖的根本做不到，尝试了几次，手不受控制的往前一伸，这下直接把门关起来了，小小的房间里瞬间黑的伸手不见五指。

陈嘉平身处这狭小封闭的弹药库里，他现在感到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出汗、头晕眼花，身体难受到了极点。他长大了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甚至感觉呼吸都困难，他恍惚间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小时候那个狭小黑暗的储物间，他哭着喊妈妈，却没有人回应他。感到一种被困住、无法逃离的强烈的恐惧，这个空间正在不断缩小不断压迫着他，他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疼了起来。

陈嘉平在地上不断挣扎，他忽然想起来，早上他去看宋达的时候，他答应了宋达晚上去找他。

“宋达····宋达·····”

陈嘉平想起了宋达临走时擦着自己口水的可爱模样，他想他不能就此放弃，他试图寻找出路或逃脱的方法，但他发现周围的环境让自己越来越无助和绝望，他在地上不停地摆动身体，试图扩大自己的可活动空间，还试图通过呼吸和冥想等技巧来缓解情绪，但都没有用，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嘉平心里崩溃了，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他绝望的一头朝墙上撞了过去，然后就晕了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他现在睁开了眼，还是无尽的黑暗，他又开始感到了熟悉的窒息感，让他痛不欲生。

痛苦中，他听到了有人在不停的敲门。

“陈嘉平，陈嘉平，你快回答我。”宋达敲了很久的门都没动静，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他不知道陈嘉平的病居然这么严重，他应该对他多一点关心的，即使是朋友，他也不应该只一味的享受陈嘉平对他的照顾。

是宋达，他怎么哭了？不行，我得让他知道我没事。

陈嘉平现在自己已经不能控制自己的身体了，但是听到宋达在哭，他第一个念头还是不能让宋达担心他。

“宋达····宋达····我没事····”

宋达终于听到了回应，一阵激动，继续尝试着把门拉开，可是他做不到，这门关起来严丝合缝的，根本无从下手。

“陈嘉平，你听我说，我知道你怕黑，但是这门我打不开，你得从里面推开，你听到了吗？把门推开你就可以出来了。”

宋达心里明白，这是一件对其他人很简单的事，但是对陈嘉平不是，上次陈嘉平吻他的时候，他还记得陈嘉平颤抖的身体，冰冷的身体，还有那失去理智的疯狂。

陈嘉平听了宋达的话，想爬过去把门推开，他最爱的人就在门的另一面，只要他推开，他就可以见到他，可是他这次连爬都爬不动了，窒息感在不断加深，他已经觉得自己快被一双无形的手掐死了，头还很痛，估计撞的不轻。

“宋达，我做不到，我爬都爬不过去了，宋达，我觉得，我快要死了······”

宋达听着陈嘉平虚弱的声音，觉得陈嘉平现在的情况应该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他又试了试，手指尖都抠出血了，也没能把门拉开。

“陈嘉平，不准你说这种话，你再往前爬一下就能够到门了，我能感觉到你的位置，你再推一下就开了，你听话。”

“不行，宋达，我做不到，我呼吸不了了······”

陈嘉平虚弱的都在用气音回答宋达了，宋达也听不太清陈嘉平的话了，他算了一下，那个消防员带着工具上来最快也要三小时，陈嘉平在这里面再呆三小时会发生什么，宋达不敢想象。

“陈嘉平，你不是说要做我男朋友吗？我男朋友就这么点能耐吗？连扇门都开不了，你还说要帮我遮风挡雨，你是不是骗我的。”

宋达急了，开始用激将法了，他觉得陈嘉平这自暴自弃的样子撑不了太久了。

“我没骗你，宋达，我真的动不了·····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陈嘉平，你不是想和我在一起吗？你听好了，我只给你这一次机会，你把门推开，我就和你在一起，也许你不推开，过一会儿也会有人上来把门撬开，但是之后你就算对我再表白千次万次，我都不会答应你了，陈嘉平，我们都在长大，你早就不是那个小孩了，你现在有能力战胜你自己的恐惧，你得试试，你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你都要试试。”

陈嘉平听着宋达的肺腑之言，他的眼泪也从眼眶里流了出来，他冰冷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丝热量，他拼尽全力从地上爬了起啦，浑身都在发抖，跪在这扇门前，他的额头抵着这木门，是啊，这门后是他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人，自己怎么能让他失望。

于是，陈嘉平努力的跪立了起来，然后重重的往前一倒，想利用身体惯性把门推开，门嘎吱一声开了，原来这扇门从里面推开，只需要这么点力气就行了，陈嘉平向前倒去，但是没有预料的疼痛，宋达一把抱住了他。

“好了，陈嘉平，没事了，你出来了，我带了手电筒，你看，这里是亮的。”

宋达紧紧抱着陈嘉平，他的眼睛早就被泪水模糊了。

“宋达，我出来了，我没事了，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陈嘉平看到了光亮，窒息感好了很多，他也紧紧抱着宋达，宋达这孩子吓坏了，哭个不停，在陈嘉平怀里一直发抖，陈嘉平觉得自己真没用，明明是自己先喜欢宋达的，却让他为他担心至此。

“我看看你。”宋达挣脱了陈嘉平的怀抱，把手电筒转换成散光模式，一下子这个防空洞里就温馨的明亮了起来。

宋达看到陈嘉平的头破了，还在不停的流血，其他地方倒没什么伤，他赶紧打开了随身携带的急救包，给陈嘉平拿了瓶矿泉水，然后拿出纱布要给陈嘉平把头上的伤口包扎起来，不知道是不是刚才想开门用了太大的力气，现在他的手好没力气，人也有点昏昏沉沉。

陈嘉平缓了一会儿，任由宋达帮他包扎，忽然他觉得宋达有点不对劲，他抓住了宋达刚才抠门缝指尖流血的手，心疼的看着宋达。

“宋达，你手很烫，你又发烧了你知道吗？”

怪不得自己这么没力气，真的好累啊。

宋达放松了身体，却感觉眼前一黑，睡过去前只记得陈嘉平叫着自己的名字，抱住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