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过往云烟
庆云到达静心阁,立在门边侧眼一望,屋内的烛光将窗楹映得橙红如火,离闻俯首批文的黑影透在窗纱上,显出几分专注的样子。
亲卫云左这回没有通报,开门让他直接进了。
庆云犹豫着走进里间,果然见离闻正在伏案奋笔疾书。见他周身无人,寻思着上回来时的情景,估计又是让自己充当磨墨小厮,他隔着几步远行了个礼,用不着吩咐自己便拾起了砚台。
离闻办事认真,并不看他。庆云干着这无聊的差事,间或瞅一瞅呈来的奏折,久了也无趣,便只能从离闻身上寻点乐子。
烛台缓缓燃烧,映出离闻那半边桀骜冷厉的弧线,他偷眼打量着,内心不由赞叹。
真是天煞的一张好面皮。
怪道当年能从北都万千闺秀口中夺走自己‘北都第一美男子’的称号呢。
庆云上辈子虽然嘴上从未承认过,心里却早已服气。
如果说他的相貌是属于清俊文弱那一挂的尖儿,那么离闻就是属于冷峻骁悍这一块的头儿,走的是不同的风格。
在文臣势昌而武臣势衰的时候,他这种皮相得到的赞美比离闻多得多。可是后来时世颠转,离闻这种男人气十足的长相就封了顶,直至后来他权势滔天后,就没有从‘第一美男子’榜单上掉下来过。
让南都这些上至名门闺秀下到市井小女馋得望眼欲穿,哪里知道这个“梦中郎”是个实打实的断袖——断的还是他庆云。
说实话,这个认知对于他来说,到现在为止都觉得有点不真实。
可是尽管不真实,离闻在他死后做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又好像只有这个道理能解释。
这三天他并非什么都没有做,虽然出不得府,但也可以花点银子,向府中下人探听一些外面的事。借由此得知了自己的家人都过得很好,娘亲虽伤怀一阵病了一场,几年过去也将身子养好了。
父亲庆慕仍旧在朝中任职,庆家失去了自己这个撑在朝中的中流砥柱,不仅没有遭到打压,庆侯爷甚至还升了一级填补了庆云吏部尚书的位子。至于他的两个哥哥,二哥依旧待在督察院任检查都御使,大哥在军中做将军,在离闻身边依旧混得开。
总而言之,他死后,一切都好。
庆云盯着摇晃的灯烛,倏忽又想到了自己重生以来的所闻所见,不禁心乱如麻。
尽管他极力想否认,却不得不清楚一个事实。
离闻是真的心悦自己的,可自己又何尝对他没有过一分半点欢喜呢。
那些战乱纷繁的年月里,马蹄溅起热血和黄沙,刀剑遍插士兵的躯体,硝烟和号角弥漫了整个天际。所有图卷般变幻的场景里,他与他体恤关怀情同兄弟;他与他同塌而眠倾诉心声;他与他性命相托奔赴沙场;他若为世上最锋利的钢刀,他就是他身后最坚实的盾。
这样长久的相处,又都是血气方刚的年华,生出异样的情感好似也变得那样轻易。
只是这些曲折幽微的心事,从来不曾得见过天日。到了最后,也随着他的尸身入了土,再也无人能知晓。
而今他居然重生到了离闻侍妾的身体里,还做了自己的替身。这事不能细想,他和离闻之间,简直就是一剪不断理还乱的孽缘。
离闻自打午时回到书房,便投一直入奏折忙到现在,好歹处理完了一日的奏章。他将笔杆往架上一挂,活动下手腕,忽见自己身边这位侍妾正盯着明灭烛火发着呆,不由得好笑。
“在本王身边办事这样不专心,你是还想领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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