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淬体

“寒生？”见寒生久久没有动作，彼夜便叫了他一声。

“嗯，弟子在。”寒生回过神来，把碗放在桌子上，坐在了彼夜的身边。

彼夜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刚刚，在想什么。”

“刚刚师尊使用的是仙法吗，徒儿见识浅薄，心中震惊，一时恍神，所以……”

彼夜点点头，轻声道：“不过是个简单的法诀，以你的资质，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学会了。”

“跟我来。”吃过早饭，彼夜对寒生说了一句。

寒生就那么跟着彼夜，彼夜没说要去哪里，寒生也没问。彼夜要带他去的地方，想来也就是火离殿。

天清门火离殿所属的范围内有一块操练用的校场，校场的面积很大，能够同时容纳几百弟子，修炼的用具也非常的齐全。

天清门八大殿听起来各司其职貌似生疏，但其实天清门所有的弟子都是放在一起修炼的。除了寒生这种亲传弟子除外，那些普通弟子所修所学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修炼的功法是地坤殿看个人灵根资质统一发配的，法术剑诀是天乾殿统一传授的，吃穿住行则是风巽殿统一调度的。

新入门的弟子除了住的地方不一样，其他的一切都是一样的。这种情况会持续到弟子达到筑基期，等弟子有了他们所擅长的能力时才会被具体分配到各殿，有侧重的继续修炼下去。

比如说天乾殿的弟子会更加注重法术剑诀，不断结合书中经验进行开拓创新；水坎殿的弟子就会侧重于炼丹配药，用丹药辅助自己修炼；火离殿的弟子会更加频繁的接取仙门任务，在生死一线间寻求突破，诸如此类。

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一样的，所以他们提升的方式也不尽相同。修炼方式不同，就会有不一样的修炼成果。

彼夜果然带着寒生来到了火离殿校场。

对于校场，彼夜并不算熟悉。毕竟天清门对于新入门的弟子是有统一施教的，原主又不擅长这种事，因此在寒生达到筑基之前，原主和寒生的交集并不多。

不过寒生修炼的速度很快，只用了半年的时间就达到了筑基期。达到筑基期后彼夜带着寒生一起完成了不少的仙门任务，后来……后来寒生成长起来，有了独当一面的能力，彼夜就没有再过多的管教。

而寒生也只是在修炼有了瓶颈或者出现异常的时候才会找彼夜询问一二，彼夜乐的清闲，同时又庆幸自己收的是一个天赋如此高的弟子。

直到……寒生的雷劫到来。

以寒生的天赋，渡劫飞升根本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彼夜都已经做好了飞升后与寒生分别的准备，却没成想，在最后一道雷劫降临时，寒生的心魔暴起，导致他渡劫失败，还入了魔。

半步飞升，入魔后的寒生无人能挡，就连彼夜自己也被他囚禁在魔殿中，最后拼了性命，也没能改变那最坏的结果。

“唉……”

彼夜甩了甩头，把那些不堪回首的记忆从脑海中剥离。

不过，还好，现在一切都还来得及。

为了避免惨剧的发生，彼夜决定，这一次，他将尽量参与寒生的修炼，争取在第一时间发现问题并且解决问题。

来到了校场的一处角落，这个角落里放满了各种各样的修炼器具。彼夜拿起了一个负重用的沙袋，掂量了两下，又放了回去。

寒生已经做到了引气入体，而且打下了不少的根基。寻常的沙袋对于他来讲已经起不到作用，用了也是徒劳。

沉寂了片刻，彼夜捏了个法诀，施在寒生的身上。

寒生只觉得自己的身体猛然一沉，差点就跪在地上。

“怎样？”彼夜问寒生。

寒生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还好。”

“能走么？”

寒生走了两步，速度犹如龟爬。“可以。”

“午时之前，在校场外围走满两圈。”彼夜给寒生下了任务。

寒生看着那个可以同时容纳几百人操练的校场，目光坚毅的走了过去。

前世的寒生自然也是经历过类似于这样的训练的，不过那个时候他是跟着其他弟子一起修炼，身上绑着的是普通的沙袋，没有受到过这样的特殊教导。

好在他之前夜以继日的修炼大幅度改善了体质，要不然他还真的吃不消彼夜送给他的这个负重诀。没想到，重来一世，师尊也变得比以前会玩了……不是，是和之前相比对弟子的修炼更悉心了一些。

寒生走得缓慢，彼夜就那样跟在他的身后，以便在寒生坚持不住的时候护他周全。

但是一上午过去了，寒生居然咬牙坚持完成了任务。虽然最后完成时寒生的姿势已经变成了匍匐，身体各处沾满了尘土，看着非常狼狈。

两圈的距离完成，寒生的身上陡然一轻。他有些艰难的回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彼夜，就那么晕死过去。

彼夜第一时间抱起寒生，把他带回两人的住处。

十四岁的少年，抱在怀里居然像一床棉被一样，轻飘飘的。彼夜看着这张稚嫩的面孔，不知道自己所做的这些是否有些操之过急。

……

寒生是在一个浴桶中醒过来的，沐浴的药水散发着有些刺鼻的气味，熏得他眉头微皱。

“醒了？”

“师尊，我……”

彼夜往药浴里又加了两束草药，打断了寒生的话。

“明天我还是给你找些器具修炼的好。”

“不要，我可以撑住的，师尊不用顾及其他。”

寒生连连阻止，彼夜给他施加的不过是一个最简单的负重诀，那负重诀甚至没有灵力的加持。要是这般迁就的负重诀他都没办法承受的话，彼夜要是对他失望了该怎么办。

彼夜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玉瓶，他打开瓶封，向药浴里滴了两滴红色的不知名的液体。

“欲速则不达，顺势而为就好。”

“……”寒生想再说些什么，但是他浸泡的药浴现在好像变得有些不对劲。“师尊，这沐浴的药水怎么越来越热了。”

“加了些汇聚灵气的草药，你快些运气，忍耐一会就好。”彼夜伸出两指按在寒生的眉间，用自己的灵力引导外界的灵气运行于寒生的体内。

寒生忍受着肌肤上传来的灼烧感，把那些游走在身体各处的灵气尽量吸纳成自己的。

修炼的时候是感觉不到时间流逝的，寒生只觉得过去了一瞬间，而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的却是微弱的烛火。

“师尊？”

“我在。”

彼夜隐没在光亮照不到的角落，寒生循声看过去，只见到一个朦胧的身影。

“天色已晚，师尊早些回去休息吧。”寒生有些愧疚。“都怪弟子修行的还不够，只是简单的吸收灵气居然用了这么久的时间，居然让师尊陪了我这么久。”

“寒生。”彼夜从黑暗中走出来，手上还拿着一身干净的衣物。“我说过的，今后的日子里你可以过的无拘无束些。这不单单指你的行为，还有你的思想。你不过是个孩子，想些简单的事情就好，旁人的事，你不必如此多心。”

“可师尊不是旁人。”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师尊都是打心底最敬重爱戴，也最想敬重爱戴的人。

“那我也不需要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来关心……”

“……”

房间里寂静了许久。

彼夜想要对寒生解释，话到嘴边，却又不知如何说起。他只不过是不想让寒生过的那么拘谨，他小心翼翼事无巨细滴水不漏的样子哪还像个孩子。

怪他嘴拙，怪他愚笨，说出的话和想说的话南辕北辙。都怪他，连解释都不知如何说起。

“师尊……”

最后还是寒生先开了口，有些委屈的叫着彼夜。

“嗯。”彼夜淡淡回应一声。

“弟子错了，弟子不应该顶撞师尊。一切都是弟子的错，希望师尊不要生气，也不要把我……逐出师门，可以吗？”寒生口鼻有些酸涩，言语间尽是哀求。

自从迈入修真大门的那天，寒生就没怕过任何东西，除了面前的这个人。

他怕他眉宇间露出淡漠的愁绪，也怕他言语间逸散而出的冷冽，更怕他心如死灰一念赴死的决绝模样。他的仇怨，他的悲苦，他的灾痛，所有关于他的一切，寒生都怕的心惊胆战。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重新来过的机会，他耗尽了一生的运气才重新看到了这个活生生的彼夜。这像是虚幻泡影一样的人，寒生有什么理由不小心翼翼的呵护着呢。

“我把你逐出师门做什么。”彼夜无奈的摇了摇头，他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这性格真的是难以捉摸。

照这样下去，就算寒生真的再一次滋生出了心魔，彼夜也没有把握能够在心魔没有彻底祸乱的时候发现心魔的存在。这样的寒生，再碍于他自身的口才条件，彼夜已经看到了前路的一片荆棘。

“而且，我没有生气，我只是想让你过的更舒心一点。我留你在身边是让你做我的弟子，你不需要做的如同一个仆从一样面面俱到，我允许你，在我面前任性一些。”

寒生听完这番话有些愣神，他听懂了这些话，却没参透彼夜心中所想。

在这个人的眼中，他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