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踏剑

无名居中的迷毂树长势繁茂，一点都不像别人口中所说的那般难养。

彼夜总喜欢在迷毂树的萌阴下靠坐着，白日里看云鸟，夜晚里看星辰。

这里素来静谧，没有人敢在这院落附近大声喧哗。

可是这一日，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样。

先是一个全身上下都散发魔气的人从半空中砸落而下，紧随其后便来了一群杀气腾腾的修士吵吵嚷嚷的跟随而来。

安静的氛围，毫无预兆的被打破。

“寒生，你这个天清门的叛徒，居然还敢回来。”

天清门的众人语气不善，气势剑拔弩张，摆出一副随时与寒生一战的架势。

寒生对天清门的众人熟视无睹，只是自顾自的抱着怀中的彼夜，轻慢的走到迷毂树下，眼神空洞的自言自语。

“想了一路，还是觉得这里最适合你。这是我们的家，我们回家了。”

“我想取一枝迷毂树的枝为你立碑，把我想说的话刻成碑文，我想把天清门变成你的陵墓，让这世界都变成陪葬品……”

“没有了灯盏的世界，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寒生单手搂着彼夜的躯壳，另一只手扔出一道灵力，在迷毂树下砸出一个深坑。

乾坤锦囊中有一口准备好的棺椁，他将那棺椁摆好，把彼夜轻轻的放进去。

“师尊，等等徒儿，我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你这个欺师灭祖背叛师门的魔头！你到底对夜师弟做了什么！”

天清门的几位长老已然失去了理智，纷纷用出了他们最强势的招式向寒生发起最为愤怒的攻击。

寒生对他们的行为置若罔闻，不着痕迹的扭曲了周身的空间，让那些攻击全部落在空间交错的间辖里。

下葬，立碑。

寒生有条不紊不疾不徐。

他削下一支迷毂树的枝干，做成一个简单的墓碑，用微微颤动的手在上面镌刻下几行文字。

【恩师彼夜之墓

言传身教蜡炬成灰以怨报恩难赎心愧

逆徒寒生】

“师尊，对不起，到头来，还是没能保护好你……”

外界的攻击越来越猛烈，有些攻击甚至会透过被扭曲的空间落在寒生的身上。

寒生就像感觉不到那些攻击一样，完全没有防御的意图。甚至到最后，连那扭曲的空间也被他平复了。

“你等这一天很久了吧，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不拦你了。”

寒生闭紧双眼，哀伤的自言自语。

【那就，交给我吧。】

再次睁开眼睛的寒生眼瞳的颜色变成了如黑洞般摄人魂魄的黑色。

“这个世界，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它的消亡了。”

这是心魔借着寒生的身体对外界说的第一句话。

……

“不，不要！”

彼夜又做梦了。

他梦到自己死后被寒生葬在天清门，然后寒生还在他的坟头大开杀戒，拉着整个天清门给他陪葬。

说实话，这样的梦总是让彼夜压力剧增，因为说不准哪天，这些梦里的事就会变成真的。

“师尊。”

“师尊？”

“师尊！”

“何事？”

彼夜半梦半醒，寒生连着叫他几声才做出回应。

“还是功法的事情，师尊可是又哪里不舒服，若是累了，就先好好休息，我向其他师兄讨教就可以。”

“不碍事。”彼夜摇摇头表示没事，“你有不懂的直接问就好。”

寒生双手呈上一张抄写着功法的白纸，上面有七八段功法的节选，被寒生用清秀的字体写出来。

“寒生。”彼夜拿过纸张看了半天，斟酌着开口：“你近来休息的功法数量繁多，招式贵精不贵多，你这个学习的办法，实非上策。”

“师尊，青藤赛在即，弟子只是想多学一点，让自己的实力更强一些。”寒生焦急的为自己辩白。“弟子把所学的每一个功法都牢记在心中，没有贪多，也没有松懈，我……”

寒生解释着，认真的说着，到最后，他自己也没了声音。

是他自己太过于心急了。

寒生一心想着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在青藤赛上发挥的更好一些，却忽略了他身处的情况。

作为一个入门没有多久的新弟子，就算他的天赋再怎么优越与其他人，短时间学习掌握了这么多功法，也足够让其他人起疑了。

“弟子知错了。”

寒生有些委屈的低下头，彼夜看着他的样子有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寒生的出发点是好的，就是前行的方法有了一点点小小的偏差而已。

“你也不必这样，毕竟你的天赋在这，我也不能用看待普通弟子的眼光看待你。我也是第一次给别人当师尊，有些事情我们还需要一起摸索。”

听到彼夜这么多，寒生的脸色也算有所缓和，但是眉宇间的一点愁容还没有彻底消散去。

“既然如此，我就教你一点其他的东西好了。”

彼夜灵光一现想到了一个适合寒生现阶段能够使用的招式。

带着寒生来到了空旷的院子里，彼夜开始对寒生耐心的讲解起来。

“你现在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筑基期，虽然说距离御剑飞行还差了一段距离，但是已经能够做到短暂的停滞在半空中。”

“所以，今天我教你的这一招，叫做踏剑。”

“踏剑使用的时候没有其他功法那样麻烦，只是需要你灵力的释放而已。它区别于其他功法的强横，是属于辅助和配合的小招式。”

说着，彼夜从乾坤锦囊中找出一把小巧的亮银色匕首，投掷在半空中，脚尖轻点，整个人便稳稳地落在了那匕首上。

“踏剑不需要施展的多么华丽，这一招主打的是一个出其不意，是为了让你通过身法把自己的能力更好的施展出来，至于如何使用这招，就看你实战的操作了。”

彼夜轻盈的站在匕首上，居高临下的对寒生一字一句的开口。

“踏剑法决：聚灵、凝剑、遁空。可记住了？”

“弟子谨记。”

寒生双膝跪地，将踏剑的法决牢牢记在心里。

踏剑是这一世彼夜正式传授给寒生的第一个招式，这不单单代表着彼夜想把自己的东西传承给喊声，还代表着，从这一刻起，寒生正式接受了彼夜的教导。

有了彼夜亲自交给他的功法，这就代表着从这一刻起，寒生正式成为了彼夜亲自教导的弟子，未来的荣辱都会变得跟彼夜息息相关。

“起来。”彼夜从匕首上一跃而下，把寒生从地上扶了起来。

“师尊。”寒生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开口。“‘踏剑’是师尊亲自教弟子的第一个招式，在这之前，弟子一直以为师尊是不愿教导弟子这些琐碎的东西的。”

“你这孩子。”彼夜抬手在寒生的头上敲了一下，“原来在你的心中我居然是一个连招式都不愿教你的人么。”

“弟子不是这个意思。”寒生连忙补救自己的失言：“弟子想说的是，在山门大典的时候，师尊本是不想收徒的，是弟子仗着自己的优势，给师尊添了一个这么大的麻烦……”

彼夜叹了一口气，他在山门大典上的态度到底还是被寒生介怀了啊。

“但是我最后还是成为了你的师尊，从我喝下你的敬师茶之后，你就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亲传弟子，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变的东西。”

天赋异禀，悟性极高，以寒生的条件，抛开其他的东西不想，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弟子。

就目前寒生所表现出来的这些情况来看，他完全值得。

从彼夜亲口应下原主的嘱托时，他就认下了属于他自己的责任和寒生即将带给他的未知前路的未来。

“不管过程如何，结果就是，我非常庆幸你选择我做你的师尊，你是一个非常好的弟子。我们所做的所有选择，都是正确的。”

“可是……”寒生垂着眸子不敢看彼夜，有些无助的问他：“若是有一天弟子真的像幻境幻化的那样，变成了一个无恶不作的魔君，该怎么办？”

“你相信我吗？”彼夜问寒生。

寒生点头。

“我会拼尽自己所有的能力去阻止这样的事情发生，倘若真的没能阻止，我也会不惜一切代价帮助你走出困境。”

用修为，用手段，用命，用他能利用的一切。

寒生明白彼夜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包括的是什么，但是那却也同时是他不惜一切代价想阻止的。

所有的矛盾组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原点。

“好了，别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一个幻境中发生的事情，你大可不必理会。”

彼夜出言开慰寒生，也同时在安慰自己。

面前的寒生与之前的寒生是完全不同的，现在的寒生没有入魔，没有叛逃师门，所有的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在故事没有迎来结局的时候，就代表着还有改变结局的机会。

“可是……”寒生还是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可是的，双脚走过的地方就是路，不管是荆棘还是泥泞，光明还是坦途，都需要脚踏实地，坚实前行。”

“遇山开山，遇水行舟，事在人为。那些你不希望发生的，只要努力去避免就好了。”

听过彼夜的话，寒生思虑良久，最后深深的点了点头。

事在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