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陛下，请开始你的表演

褚庚走后，宫里的人来晋国皇帝下的口谕，让王泓砚进宫。

黄昏之下，巍峨的皇宫矗立，宫殿星罗棋布，护城河波光粼粼环绕皇宫，王泓砚在太监的带领下去了御书房，候在了外面，直到里面的大太监进来传陛下召见他的口谕才进去。

到了房中，见陛下背对着他，王泓砚低眸垂首，撩袍下跪：“微臣王阶参见陛下。”

“平身吧。”

已是天命之年的晋国皇帝由于刚吃了五石散，他容光满面，只身着一件微敞的袍子，此时正目不转睛的欣赏手中的鎏金瓷瓶，“贤卿你来的正好，你看这瓷器如何？”

评鉴瓷器，需先远观其形，再近看釉面，之后是品纹饰画工，其后是对颜料，

底足，胎质，款识的鉴别，最后要上手轻敲听声辨年代之久，而不是远远看一看就可以的。

显然晋国皇帝的本意不是去评鉴这瓷瓶的贵重与否，而是让他看瓷器表面雕刻的内容。

王泓砚抬眼，见瓷瓶是天球瓶，上面雕刻着一只遒劲凶猛的五爪金龙，它跃出翻涌的海面，穿透层层祥云，彰显王者之气，可目光稍移动，触及到瓷器上另一处时，他心头一惊。

那上面还刻着豹身龙首的睚眦，作为龙的第二子，生性刚强，骁勇善斗，这里的它嘴衔宝剑，对着金龙怒目而视，争夺上面的金珠。

若金龙指的是晋国皇帝，金珠指着是皇权，那么睚眦就是……

王泓砚不敢道明，只得装傻充愣，极其浅薄地评价：“微臣拙见，这瓷瓶浮雕华美，色彩鲜明，当是名贵。”

末了，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微臣才疏学浅，还望陛下宽恕。”

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王泓砚从容自若，看不出一丝破绽，上方的声音不辨喜怒：“贤卿这半年为了查案辛苦了。”

王泓砚恭敬道：“这是微臣的本分。”

晋国皇帝将瓷瓶放在了桌上：“夔城县令也当告诉了贤卿一些事了罢？”

王泓砚低头：“是。”

“夔城县令为朕做事，虽背负了骂名，但朕派人用了金蝉脱壳法，让他脱了死罪，朕也许了他家财万贯，娇妻美妾，一生顺遂无忧。”晋国皇帝状似无意的谈及，其实是在警告王泓砚，让他安心为他卖命，他定不会亏待他。

“陛下皇恩浩荡，夔城县令定会感恩不尽。”王泓砚一板一眼道，故作没有听懂皇帝的深意。

晋国皇帝的脸黑了不少，他一下一下的敲着桌案，似在借此发泄心中的郁闷：“你查案失踪一事，朕也听闻，没想到褚庚最后找到了你。”

从王泓砚进来开始，晋国皇帝时时刻刻都在提褚庚这人。

譬如瓷瓶上的睚眦。

或许睚眦不单单指的是褚庚，指的是褚氏一族！

褚氏一族历来出勇将，与先帝共同奠定了晋国的基业，如今手握十万玄甲军，晋国皇帝不猜忌也难。

毕竟谁愿意睡觉的时候头上还悬着一把刀呢？

陛下暗示明示都到了这份上，王泓砚若是再装傻下去，倒是会被怀疑他别有用心。

这边晋国皇帝又开始了他的表演，故作恍然道：“朕倒是忘了，你和褚庚自小情谊深厚，”

所以晋国皇帝此番是在试探他对褚家的态度。

他突然想到王家家主对他说的一句话，陛下已经把他当做除掉世家的刀刃。

为什么会是他？

只是因为他身后没有任何的依靠。

世家大族的家主之位只能由嫡系的长子继承，王家家主之位只能是王骞的，而他得不到王家任何的支持。

如果他要一步步爬上高位，就只能依附晋国皇帝。

王泓砚额头上渐渐冒出细汗。

褚家是将门，王家子弟多是文臣，他和褚庚情谊深厚，意味着王褚两家关系非常。

晋国皇帝定会猜疑褚家利用王家在朝廷的人脉控制朝堂。

王泓砚稳着声线道：“微臣和褚大人只是少时有过往来，但微臣与褚大人已有三年未见，本就算不上的情义更是淡薄，褚大人来救微臣，也只是看在少时的相识之情。”

“所以贤卿的意思是你与褚庚不熟？”

“是。”

王泓砚必须和褚庚划清界限，这样才会削减陛下对褚家的猜忌。

话落，四周的空气似凝固，晋国的帝王微眯眼，里面似有冷光在划过：“你可知欺君之罪会有什么下场？”

王泓砚：“微臣不敢欺瞒陛下。”

“很好。”

晋国皇帝笑了，可下一刻，他一手将桌上的鎏金瓷瓶扫落在地，瓷瓶撞击在地上，瞬间碎了一片！

上方阴冷的声音传来：“再华贵的东西，也只是东西，朕可以随意摧毁，贤卿可明白？”

王泓砚拱手低头：“微臣明白。”

此时，门外的大太监躬身进来，双手捧着一个漆黑的匣子于头顶，在晋国皇帝面前小心奉上：“陛下，丹药来了。”

晋国皇帝对王泓砚道：“你跪安吧。”

“是。”

王泓砚出了御书房，在回王家的一路上，他面色平静，心底却掀起了惊涛骇浪。

晋国皇帝真的要开始对褚家下手了，而他该怎么办？

生生的无力之感令他满心疲惫，回到宅院，司徒赋步子有些急忙地过来：“公子，家主来了，就在书房。”

王泓砚微怔：“知道了。”

上午他让王家家主不悦，没想到日暮时家主会亲自来找他。

进了书房，王泓砚恭声道：“家主。”

王家家主正执笔在宣纸上写着什么，见王泓砚过来，他慢条斯理地搁下笔，将宣纸递给王泓砚。

王泓砚接过，看到白纸黑字上的内容，愣住了。

于千灯节杀曹杰。

“家主，属下三年未杀人，手已经生疏了。”他婉拒。

王家家主站起身，面上无任何情绪：“今年青州大旱，朝廷拨了二十万两白银赈灾，但到了青州时发现银子三万两都不到。”

王泓砚心头一惊。

十七多万两白银不见，官员贪污，这里面又多少官员掺合进来，简直不敢估量。

一两银子足够普通百姓半年的生活，且不说这贪的数额骇人，就是青州十万多人，三万银子不到如何度过旱灾！

王泓砚怒火中烧，而现在朝廷没有得到任何关于这个消息，只能说明是被人压了下去，而这个人必须是极有权势的人！

王泓砚盯着“曹杰”这个名字，脑子闪过了一个人。

曹杰的父亲，晋国的户部尚书——曹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