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柏相玉第一个怀疑的自然就是申素柔。

但她实在想不出申家附近是否有个森林公园一样的地方。

好在这两人——应该算得上是人的家伙并没有打算现在就对陆倾动手。

“可以倒是可以，但你不怕惹那位不高兴么。”

这又是谁？柏相玉有些莫名其妙。

照这么来说，这两人办事颇有几分前后矛盾的意味了。

既然担心碰了陆倾会遭人报复，那又为什么要抓她？

胳膊似乎被人抓住，紧接着是肩膀，被掰着强制坐起来，随后似乎是站定了。

“那怎么办，扔回去么？”

“不扔回去你要招待她住下么？申素柔找麻烦怎么办。”

……哦，好像确实不是申素柔干的。

柏相玉随即感觉到这具躯体在缓慢移动，随后似乎被扔到了后座，接着是汽车发动机响起的声音。

既然说的是扔回去，那大概率就是扔回申家了。

反正她也没练过怎么能够通过听声音识别车开到哪里，倒不如直接去申家等着。

柏相玉指尖微动，血腥味一点点蔓延回鼻腔，随后她睁开眼。

习语之正坐在沙发上，姿势相当标准，只挨到一点沙发，她一手托腮，见柏相玉睁眼才坐直，推了两片纱布给她。

旁边摆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医药箱，从落灰程度来看大概是被家政阿姨遗忘了。

也不知道习语之是从哪里找到的，这人正缩在沙发里，她脸色依然很苍白，但眸子却是清澈又明亮。

柏相玉抿唇，走到沙发边接过纱布，迟疑一下还是坐到她对面。

两人谁也没有先开口。

毕竟先前的氛围实在说不上好。

习语之总是不在意这些的，她轻飘飘开口：“怎么样，确定了吗。”

她干脆靠在沙发上，任由柔软的布料包裹她，把整个人衬得小小一团。

柏相玉心里虽然有想闹脾气的意味，但对于正事还是不愿意耽搁的，这话一出，她便抛下还没抹两下的纱布起身把风衣套上：“嗯呢。她会被扔在申家，你和我一起去么？”

她本意并不希望习语之答应，对方眼下乌青过于明显，她无意中蹙了眉。

而这个微表情却被习语之捕捉到了，她下意识认为对方是不希望她跟着过去以免影响到别的什么，于是她自认为识趣地摆摆手：“我不会和你的表妹多说些什么。我的意思是，如果林梓的事已经解决了，你可以顺路把我送回医院。”

柏相玉眯眼：“怎么，消毒水味道你那么喜欢么。”

饶是习语之脾气再好，也受不了句句带刺，尤其习语之并不是什么脾气过好的人，她反唇相讥：“总比待在这里强，我还是要命的。”

这话隐喻意味过强，很容易让柏相玉联想到对方一直把自己当做杀母仇人的事，火一下子从头顶冒上来：“你什么意思？不犯这个病你会死是吗？”

习语之冷哼一声，又往后靠了靠，挑衅一般，露出半截白皙脆弱的脖颈：“你认为死就是最可怕的么，不愧是你。”

这话就是在内涵柏相玉贪生怕死了。

也许不该说内涵，这意思就是明晃晃来的，习语之一点隐藏的意味都没有。

如果不是急着去找陆倾，柏相玉就不会只是攥着拳头了。

她们之前向来没有隐忍，只有发泄。

习语之身上只有薄薄一件长裙，是为了见柏相玉父母穿的一件没那么非黑即白的墨绿色长裙。

柏相玉恶狠狠留下一句“你敢走试试”就摔门走了。

厚重的红木门被拍的作响，一阵风甩到习语之脸上。

她脸上表情不明，始终是淡淡的。

事已至此，她实在不明白柏相玉为什么非要留下她。

明明当初闹得那么僵。

习语之在缓过神之后对柏相玉大打出手，两人都伤得不轻。

之后十几年再无往来。

柏大小姐年年大张旗鼓的生日宴上偶然有个不长眼的提及习语之，当时就被赶了出去，之后宴会上再没有那人的名字。

闹到最后，无人不知在柏相玉面前提及习语之的名讳差不多就是找茬。

这也是为什么申素柔看到两人同时在场会忍不住露出惊讶神色的原因。

习语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柏相玉总在尽力撇清母亲的死不是她的原因，但那记忆过分真实，那张脸同样如此真实。

溅在脸上的血似乎仍然滚烫。

一点点汇聚成一道红色鸿沟，跨在她和柏相玉之间。

但似乎又好像不是这样的。

在看到对方滴血的手指时，自己的第一反应还是翻找药箱。

一如十年前。

习惯真是可怕的东西。

她不由自主联想到记吃不记打的野猫。

自己就像那只野猫。

说到底还是太犯贱。

陆倾迷迷糊糊中睁开眼，一脸茫然瞧着眼前熟悉的脸，好半晌才反应过来，醒悟般开口：“姐……我怎么在这儿啊？”

柏相玉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外，刚才在习语之那边的不爽忍了又忍才没往陆倾身上撒火气，最后也只是一个脑瓜崩扔在对方脑门上，气愤开口：“你给我解释清楚，你那倒霉男朋友让你站原地别动，然后呢？你去哪了？”

陆倾更懵了，一边揉着发酸的手腕一边吃痛叫唤：“啊？”她像是忘了什么一样，“我不知道啊……我就记得我去找了素柔姐……啊，我还告诉素柔姐帮我保密来着……”

也是厉害，不记得自己要干什么，但是记得自己要求别人保密，柏相玉简直要气笑了。

这番说辞倒是和申素柔的对上不少。

如果没出错的话，大概率就是陆倾原本要瞒着其他人做点什么，然后遇到申素柔，并让对方不要声张。

那很有可能申素柔压根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两人关系撑死也就是帮忙保密，申素柔和柏相玉关系不好，和陆倾也不可能好到那里去。

陆倾也就不可能把事情完整告知申素柔了，后者追问也显得不太可能。

把陆倾送回陆家又一路飙车回家加上中途听陆夫人的感谢朗诵大概花了两个小时，等轻手轻脚开门后，果不其然，习语之已经窝在沙发里眯过去了。

柏相玉面无表情。

蠢货习语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