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山下遇尸

小径空幽，竹影闪动。小径边，墨玄颜正坐在石凳上，手肘撑着石桌，脑袋微垂贴着手背，闭着眼睛，好像是睡着了。脚边掉落着一本书，几片竹叶静静躺在上面，看来是掉在地上有些时间了。

一片黑羽飘入竹林，幻化出人形，拾起地上书本。

墨玄颜声音慵懒：“桃刃回来了。”

桃刃低下身子，恭敬单膝跪地，轻声道：“是，属下吵醒公子了吗？”

“我没睡，就是把眼睛闭上了而已。”墨玄颜睁开眼睛，看着这个总是规规矩矩的人，忽然想逗弄一番。

墨玄颜伸手，手指轻轻抚过桃刃的脸颊，描绘这他英气的轮廓，手指下滑挑起他的下巴，满意的看着他眼里的错愕，却并没有收手，拇指指腹抵住了下唇，粘腻的摩擦着唇上的纹路。

桃刃身体轻颤一下，耳根已染上一抹红韵。

墨玄颜笑了，他问：“桃刃你脸红什么，莫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

桃刃心跳猛然漏了一拍，低下身子，声音有些颤抖：“属下不敢。”

墨玄颜一副很是伤心的样子：“你这样子好似我是洪水猛兽一般，我就这么不受待见吗？”

桃刃慌了，急忙解释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身份卑……”

“好了，逗你玩得。”墨玄颜打断他的话，抬头看一眼道：“看这天怕是要下雨，我们回去吧。”

“是。”桃刃答的恭敬。

墨玄颜嘴上说要回去，却没有要起来的意思，他道：“坐久了腿有些麻了。”

桃刃会意转过身，稳稳将他背起，朝小径深处走去。

墨玄颜慵懒的趴在桃刃的肩头，又闭上了眼睛，听着风吹过竹林的声音。许久才谈谈的问了一句：“念寻去虹雲城了？”

“嗯。”桃刃轻声回应。

墨玄颜接着问道：“查到和那身体原主人来往过的人了吗？”

“查到了。”

“咳…咳……”墨玄颜压着声音，咳嗽了俩声。

“公子。”桃刃轻唤一声，脚步微顿，犹豫了一下道：“修仙之路鲜有坦途……”

您又何苦伤害自己，为他铺平前路。话到嘴边终是没有说出口，最后还是改口劝道：“还请公子保重身体。”

墨玄颜笑问：“你觉得我是在帮那小鬼。”

“嗯”桃刃默默朝前走去。

“其实我是在帮我自己，在我把那小鬼带回幽谷时就已经被卷入其中。”墨玄颜说这话的声音很轻，像是快睡着了。

灵虚，静心殿。

唐晗枫从开始得吵着要出静心殿，演变到后面得用上了浑身解数，今天挖了院里种了百年的灵草，明天烧了书阁的古书秘籍，天天都有新花样，哪知岚修也不恼，任由他怎么闹腾，就是不让他出静心殿。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再过两天就是灵虚招收新弟子的日子。从前些日子起零隐就开始忙着筹备考核的事宜，已经许久没有到静心殿。

今日唐晗枫又是睡到了大中午，起床后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饿，他洗漱好来到殿外。

岚修正坐在玥檀树下看书，见唐晗枫出来，便将手边的提篮中的饭菜端出，摆在石桌上。

“今天你怎么没买肉食，钱用光了。”唐晗枫看着眼前这一点油水都没有的三菜一饭，叹了口气，然后乖乖的坐下吃饭。

岚修拿起书继续看：“吃完同我下山。”

“嗯？”唐晗枫夹菜的手顿了一下“出什么事了吗？”

此前岚修一直不让他出静心殿，现在却偏挑灵虚收新弟子得节骨眼上，怕是出了什么不得不下山的事。

岚修解释道：“上次我下山给你买烧鸡时遇到了凡旋和两个外门弟子在追查净落湖的事，到今日都没回来。”

“这么巧，我这身体的原主人也是在那条河里淹死得。”唐晗枫吃饭的动作也顿了顿“从身体残留的死前记忆来看，把他推下河得是一抹煞气。城里盛传不管是人还是牲畜，只要是活物掉入这条河都会被淹死，而且连尸骨都找不到。然后就有了这条河里住着吃人的水鬼的传说。”

“他们也是听说了这个传闻才去调查的。”岚修放下手中的书，看着唐晗枫认真嘱咐道：“下山之后跟紧我不要乱跑。”

“放心吧，我身无分文下山后吃住都是问题，还指望抱你大腿呢。”唐晗枫提起精神，开始大口扒饭。

唐晗枫很快便解决了温饱问题，两人都没有过多的耽搁。岚修从心境中取出一柄剑。

“木剑。”唐晗枫想起来时乘的也是这把剑，不过当时光顾着害怕没有深究，他站上剑身，笑道：“都当上灵虚长老就用这么寒颤的剑啊。”

唐晗枫认得这是灵虚弟子初学剑术所用的剑，因出于安全考虑，所以这就是一把结结实实的木剑，没有附着灵气，就是灵虚山上的树木做得。

岚修淡淡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岚修御剑而行，速度极快，唐晗枫站在岚修的身后，两只手紧紧的拽住他腰间的衣服，朵朵白云从身边掠过却看不清形状，风划过脸颊在耳边呼呼作响。

直到距离红雲城还有十几里的时候岚修才放慢了速度，唐晗枫从他后面探出脑袋，向前张望，远远便见红雲城上空阴云笼罩。

岚修在城门处停下，将木剑收回灵域。

城门大开杂草重生，放眼看去，城里空无一人，阴气弥漫，那压迫感在外面都可以感觉到。即使里面阴气逼人，但外面却一丝阴气也没有。

阴气充斥着红雲城，却不向外蔓延。

唐晗枫感慨道：“高手啊。”

城里传出几声野兽嘶吼的声音，唐晗枫下意识的躲到岚修身后，现在他没有修为，自然是该认怂时就认怂。

嘶吼声越来越近，只见一只大黄狗从小巷中走出，眼睛混浊泛着幽幽绿光，大张着嘴里俩排獠牙又尖又长，留着口水发出低沉的嘶吼。它猛得向俩人扑来，速度极快，眼见就要扑倒他们跟前，却在城门口停了下来，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们，对着他们嚎叫着，犹如关在笼里的饿狼。

唐晗枫上前逗了逗大黄狗：“看来它和这阴股气一样出不来，难怪没有人发现虹雲城出事了。”

城内传出此起彼伏的吼叫，从街头巷尾走出许多人影，晃晃悠悠好像喝醉了一般。那些人同样眼睛混浊泛着幽幽绿光，嘴唇发黑嘴里长着俩颗獠牙，皮肤上凸起黑色的血管，两只手上的指甲又尖又长，朝着前面胡乱抓着。

唐晗枫将双手枕在脑后十分悠闲:“这狗的叫声把周围的走尸都引过来了。”

岚修淡道：“有救吗？”

唐晗枫凑上去仔细瞧了瞧：“身上没有致命伤，不会互相啃食，是活尸，从他们的症状上看应该是被某种蛊虫寄生了。我记得你上次给我带烤鸡也就半个月的样子，这蛊传播迅速，施蛊之人要想控制应该会养一只蛊母，找到蛊母应该可以救。”

唐晗枫看向岚修道：“走，我们先去水月仙居。”

岚修脸色微变，问道：“去干什么？”

“去……等等。”唐晗枫察觉到岚修的变化，坏笑道：“你是不是水月仙居是什么地方。”

唐晗枫见岚修眉宇微皱，顿时来了兴趣，勾上他肩膀，调笑道：“真没看出来啊岚修，我本以为你是千年铁树，万年木头，没想到你居然也知晓这风花雪月。”

岚修别过脸道：“听说过。”

被关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一个报复的机会怎么能放过。唐晗枫不依不饶道：“那你脸红什么？放心我会给你保密得。毕竟男人嘛，不经历风月，怎么叫男人，我懂得。”

什么叫他懂得，难道他经历过。岚修心中忽然窜出一股怒意，甩开他的手，低喝道：“够了。”

唐晗枫一愣，自重生后不管自己做了什么事，岚修都没发过脾气，他知岚修重清誉，自觉说的过分了些。

“对不起。”俩人几乎同时开口。

这一刻似乎连空气都安静了，俩人从少时相识，一年三百六十天，有三百多天都在吵吵闹闹，却都不曾说过一句对不起。现在说出口倒也不是觉得生份了，就是总感觉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在里面，或许是大家都成长了学会照顾对方的情绪了吧。

“快走吧。”最后还是岚修先开的口。

门口被走尸堵的水泄不通，所以俩人只好御剑从上空进入虹雲城。

城里弥漫着薄薄的雾气，阴沉沉的，昔日热闹非凡的街头如今空荡荡的只有几具走尸晃晃悠悠的游荡。

唐晗枫解释道：“水月仙居表面上是青楼，暗地里做得却是暗杀，贩卖情报的交易。”

岚修问：“墨玄颜开得？”

唐晗枫笑道：“他最好是有这么勤快，幽谷那点家业他都懒得管，还不如念寻姐……”

凄厉的鸟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一群鸟眼泛幽光，正向他们飞来。

岚修立刻便击出一道灵力，鸟群被击散，一大片的鸟如雨滴般坠落。

声音惊动了树林中其他的鸟，数量越来越多，像是一张黑压压的大网，将他们围在中间。

岚修抬手，翎羽琴出现在他的手边，信手一拨，只听“筝”的一声，琴音如涟漪般荡漾开来，鸟群发出尖锐悲鸣，纷纷坠落。

唐晗枫正想拍手叫好，却觉腰间的一念忽然变沉，重心不稳，直直从剑身上摔落下去。熟悉的灼烧感从腰间传来，蔓延全身。

他暗自叫苦，这夭寿的浴火劫怎么也跟着重生了。

火光覆盖了他的视线，他清楚的感觉到火焰灼烧着他每一寸皮肤，再到血肉，再到骨髓。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同样的大火，同样的痛处。不过好在这次他有名字了，他叫……

“唐晗枫！”

嗯？谁在叫他。

唐晗枫努力睁开眼睛，模糊间看见一抹身影冲入大火朝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