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第2章重逢（二）

伴随着这样别扭忐忑的感觉，一直持续到躁动的音乐声渐低，人群逐渐减少才消失，再回头时，白杨果然已经寻不到了那个身影，他看了看手机时间，六点，正好，他也该下班了。

从更衣室换好衣服出来，门口正站着一个人等他，是给他介绍这份工作的朋友─薄荆，或者说在这间酒吧里，别人都叫他DR。

说起他与薄荆的相识，从初二开始到高中毕业，也算是老同学了，他那时候迷恋武侠动漫，一心沉醉抱打不平的英雄，四处在学校寻觅可做英雄保护弱小的机会，自然注意到了那时因为不爱说话、性格孤僻被校霸欺负的薄荆，自此开始了他的英雄道路。

薄荆没有朋友，他就主动靠近做他的朋友，有人欺负薄荆，他也会第一个冲出来，大声宣扬这是他罩着的人……桩桩件件，想起来又是一场少年迤逦非凡的古道侠肠梦，那时的他还有做梦的资格。

后来高中毕业他们考到了一个地方的不同大学，不过却从未见过面，大一放暑假的一次高中聚会上，他曾向和薄荆一个大学的同学打听过过薄荆的消息，听同学说薄荆自开学就没有去学校报道，后来他又回薄荆原来的居住地找过，没有任何发现，也从此再未见面。

和薄荆再遇见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情，在白杨蹲在一家咖啡店的门前吃饭的时候，薄荆喊了他的名字，和中学时期怯懦内向的样子不同，薄荆的变化实在太大，穿着一身宝蓝色的西服，戴着墨镜，落肩半长发微卷，周身看起来儒雅又邪魅，就站在他的身后。

在确定是他时，薄荆的眼神炯炯有神，眉目凝聚的狐狸眼里闪着熠熠生辉的光，拉着他说了不少的话，包括薄荆中学后的过往，但也仅仅只是提及了他当年是因为家境贫寒的原因放弃了入大学的资格而已，多余的薄荆不说，他也没有多问。

得知他现今的遭遇，薄荆为他介绍了这份兼职，今天，也是他来工作的第一天，哪成想会这么巧，刚好又碰见黎阳，八年没见一过面，而一见就是一天两次，这样的频率还真是令他胆战心惊。

“给你，工资。”

薄荆的手伸到他的面前，拿着一个厚厚的信封，他打开一数，足足有1500，才一个晚上就这么多，他太不敢相信了，眼睛睁的老大愣愣看着面前的人，又惊又喜：“这些……都是我的？就一个晚上？”

“嗯。”

听到薄荆笃定的回答，他还是不可置信的捏了一下胳膊，“嘶─”疼的他倒吸一口凉气，真实的不能再真了。

这动作也惹得薄荆捂嘴轻笑，“你的工资是根据调酒售卖的数量决定的，昨晚收益比较好，所以工资高一些，安心收着吧。”

他不好意思地道谢：“谢了，D……哦不，薄荆。”

虽然薄荆让他称呼本名就好，到底也是听着别人叫了他一晚上的DR，还是有些纷乱混杂。

“早点回去休息。”薄荆似乎也没有在意这些，叮嘱了他一句就越过身向着酒吧深处走去，摇摇晃晃的，看样子他也很累。

白杨很识趣的没有再多说什么，况且他现在也确实很需要休息，不然，10点没法送外卖了。

拖着疲惫的身体，他刚踏出酒吧的大门抻开双臂拥抱来自黎明的第一束阳光，还未来得及慢慢唤醒沉重的眼皮，门口对面马路的一道身影立刻叫嚣着拉回了他所有的意识。

黎阳！站在白色的玛莎拉蒂前，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直接明确，白杨知道，就是在看他，除了他，这条街也再无别人。

而他，此刻早就摘下了棒球帽和口罩，所有样子一览无余，赤裸裸放大摊开展示于那人前，再没有任何掩藏，他的感觉没错，黎阳果然在昨晚是认出了他的。

一步、两步、三步……他也不知是怎么走过去的，只是单纯的觉得既然都看见了，不打个招呼说不过去，但是当一走到黎阳的面前时，突然间他所有问好的话语都卡在了喉咙里，全都堵塞的死死的，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卡的窒息又难受。就连简单的一句“你好”、“嗨”，他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明明同薄荆一般都是过去的熟人，但他对薄荆就可以坦然以对，却一次次在黎阳的面前慌乱又不安，是不是因为这个人曾经那么挚烈而又真诚的向他─表白？

“白杨，我喜欢你，我爱你，你懂我的意思吗？”

那时黎阳眼睛里闪动的异样光芒，万丈四溢与他四目相对，逼视着迫切闯进了白杨的心里，他怎会不懂！只是后来发生的种种一下子分走了他所有的注意力，他还未来得及对这份沉甸甸浓厚的爱有所回应，就已经彼此天各一方，那是他从不敢想过会遇见的距离。

回忆是越想越弥散的尴尬，他站在跟前，低着头，更加无言以对。

“好久不见。”还是黎阳先开的口，低沉醇厚的声音，像浓郁充满丰富韵味的咖啡，一搅拌阵阵留香，彼如既往，这声音也让他抬起了头，上扬着密而黑的眉下，一双含情眼却是淡漠疏离的冷漠，此刻正注视着他，视线交汇间，他看见了黎阳瞳孔中有着自己隐隐绰绰的身影，在这一刻他才觉得，他们，终于又见面了。

“是啊，好久不见。”

“真的很巧。”怕冷了气氛，他干脆又补了几句，却在说完后对方的沉默不语中更加尴尬了，他再次低下了头，暗自盯着自己挪动不了的脚步。

大概几分钟吧，就在他打算准备找借口离开时，黎阳在他的面前，口气冷冽又严峻：“看来国外的水土并不养人，你还舍得回来。”这话每个字都带着森森穿透骨缝的寒意，在这个更深露重的清晨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冰霜，激的他在心里狠狠的打了一个冷颤。

他怎么会听不出来，这人在故意拿话刺他，也难怪，不告而别的是他自己，而且还是在那种情况下，在黎阳同他告白的第二天，他就飞去了国外，再没回来，虽然他自己知道在国外发生的一切，不回来也并非他本愿，可在黎阳眼里，就是他走了整整八年，消失的干干净净，他迟疑着动了动嘴，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八年，说什么都太迟，或许人家早就结婚立业，幸福美满，他又何必搅乱他人原本平静的生活。

“你在这里工作？”

“嗯。”回答间白杨在心里长长吐出一口长气，幸好黎阳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不然他还真会在第一次相见就咄咄逼人的阵势下再次缩回自己的保护壳，选择避而不答仓惶逃跑，一股脑消失不见，这些年，他唯一学会的就是退一步，再退一步的海阔天空。

“等你下次来，我给你打八折哈。”

他只是象征性的随意话语，却在出口的瞬间立刻得到黎阳的回应：“好。”

嗯？他再次抬头带着问询的目光对上了黎阳坚定固执的眼眸，不像他的应付了事，黎阳的眼神告诉白杨，他很认真。

这样的眼神让他自乱了阵脚，他几乎想都不想的下意识又选择了逃避：“那个，我还有点事，咱们再联系。”

再联系，一听就知道他是在骗人，他连一个微信都没有留给黎阳，从何联系？也的确，他没想过和黎阳有任何下一步的交集，可下一秒，在他转身之际手心里被人强塞了一样东西，他拿起一看，是一张名片，上面写着黎阳两个大字，再回过神，黎阳已经开车消失在了街角。

他拿着名片坐在电动车上仔细端详，KingPower娱乐公司CEO，黎阳。

娱乐公司！白杨心里惊呼感叹，黎阳果然实现了自己的梦想，想着刚刚黎阳开的车，玛莎拉蒂。他的穿着，香奈儿的黑色休闲服，而且是私人定制，一套几十万，也是白杨从前最喜欢的牌子。

他想到了黎阳的事业有成，却没想到黎阳成立了一家娱乐公司，因为这是当初，他们口中共同的梦想。

那时的他，和黎阳一样的张扬飞舞，势必用自己的力量去书写自身梦想的未来宏图。

“黎哥，将来我就安心当一名歌手，好好创作，投奔你的公司去。”

“一定，你来，我必定以最高待遇迎接。”

“说好了？”

“说好了。”

彼时他们的约定还回响在他的耳畔，可此刻他转眼看着电动车后视镜里的自己，凌乱无序的头发四处乱翘，额头还有些被帽檐压扁的痕迹，蜡黄的脸色上还有青黑的眼底，是他熬了无数个夜的痕迹，他周身散发的，可是挣扎着生活的气息。

况且，他对着镜子摸了摸喉咙处，若有所思，苦笑一声，他早就不能唱歌了，就这一点，断送了他所有的念头，就像是折了双翼的鸟儿，又怎敢妄想飞上蓝天呢？

思索了片刻，终究他还是最后一次摸了一下烫金字的名片，骑着车在途径垃圾桶的时候，留在了里面，时间不早了，他该回去睡觉了，等睡醒，太阳就会完全升起来，昨夜、今早的一切都会消失不见，所以，就当作是做了一场梦吧，梦醒了，现实还是要继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