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腥腻
沈宜年恍惚间被人抱起来,回廊长,穿堂风也凉,寒意至沁到了骨子里,他本就病得不轻,一时烧得脸色煞白。
殿内燃了安神香,沈宜年却偏从那粘稠的合欢香里嗅出满腔的腥腻,塌上铺了妖兽皮毛,这让他更加不安,他还昏沉着,无助地、缓慢地蜷缩起来。
烛影摇红,帷幕层叠,连缚在颈的锁链都一般重,只让他觉着,他并未死去过,连那身处六界缝隙的混沌自由都不曾有过,他仍困于那寒霜彻骨的青洄山上,不得救赎,不见天日。
其实无论在哪里都一样了。他早就碎了,被关在青洄山一百二十一年,他忘了该如何好好活着。
他记得他自尽那日惨白的天光,他赤脚跑在雪地里,踩碎了一地冰寒,寒风灌进不合身的袍子,刺得人生疼,又那样快活,他那时身体已经很差了,深一脚浅一脚总会摔,可仍觉快活。
他被许多肮脏又晦暗的东西拖在泥沼里,挣不出来,沉不下去,最后连摔倒也成了一种循拊。
他终于如他们所愿,成了自己的牢笼。
太冷了。他半睁着空洞的眼睛,咬紧了下唇也藏不住哽咽。
宫映麟垂眸,伸手抚上沈宜年的侧颈,很久之前他就收敛不住灵流了,身畔常年鬼气森然,若不留心,随手触到的东西都会被翦屠得不成样子。
沈宜年如今不过凡人身躯,却不受鬼气侵袭,宫映麟微微偏头,面无表情地瞧着他颈下若隐若现的暗金色纹路。
光华流转间,七叶明灭可见,分明就是陆景岐的本源之印。
沈宜年在沙郡就是这么被逮住的,和一个道行浅薄的妖怪混在一起,那小痞子不走运,偷东西偷到津支身上也就罢了,偏遇上宫映麟和他在一起。
宫映麟从来不耐烦理会这些蝼蚁,更没有罪不至死这一说,原以为是一击毙命的下场,却不想金光乍起,生生挡了这一击。
这结界看似随手设下,实则虓险,饶是陆景岐已臻化境,也免不了折损根本。
陆景岐为了什么呢,暗通款曲还能为了什么。
“哭有什么用?陆景岐又不在这里。”宫映麟弯了弯眼角,捏着他的下巴逼他看着自己,“师尊好偏心陆师弟。实在是,让人难过。”
雕窗没关上,鬼界阴冷,初春的风也冰寒至砭骨,沈宜年却觉着比不得半点被宫映麟碰触的恶寒,他不知道宫映麟在说些什么,也不愿去细想,鸦羽样的眼睫轻微颤抖着,液体洇湿了宫映麟的袍袖。
“这么可怜啊。”宫映麟盯着他的脸片刻,笑出声来,只是那眼神并不友善,甚至更为森冷,“既如此,倒不好再计较了什么了,你说是不是?”
沈宜年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法说。这小倌生前遭了不少罪,嗓子叫人给毒哑了,说清几个字都难。
“这样吧师尊,”宫映麟说,“我好困惑,您给我解惑,我便少□□师尊一些,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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