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哀求

殿门半掩，津支早嗅见了散不开的麝腥味，顿足不前，小宫娥惶惶然，津支挥挥手示意她退去，小宫娥如蒙大赦，匆忙消失在尖锐的拐角。

纵然津支早知宫映麟这些年愈发不分轻重、恣意妄为，也未想到他会畜生至如此地步。

猊炉旁一人侧身蜷缩着，长发散乱，掩了眉目，津支垂了眼眸，神色冷寂，褪下外袍，半跪下去，掩住他衣衫破碎的狼狈。

人去了大半条命，一张脸叫湿冷的液体浸着，冷风一吹便要觉得疼了。

津支拥住他，托起他的下颔，手下用了点劲，逼他松开紧咬的牙关，果不其然已被自己咬得全是伤口。

脖颈上的齿痕咬得又深又狠，只此一处便可见一斑，颈下的金色纹路已然黯淡，七叶破碎，不成形势，津支目光阴沉，宫映麟竟是将这结界躏藉得七零八碎。

沈宜年生前所受折磨太过残酷，又不得好死，哪怕强行复活，也只怕难得安宁，陆景岐自毁修为，分破半数神魂结下此印，为的就是安魂定魄。

而今却被宫映麟随手毁去，实在是要断沈宜年的生路。

如今这情形，津支不敢再轻易动用灵力，哪怕是治愈，也会惊扰魂魄。

他腕间鲛绡忽地被燎着，他心知不好，本源虚影呼之欲出，却违抗本能扼制住，抬手遮住沈宜年的眼睛，生生挨了一刀。

“同那杂种算计本座，很愉悦吧？”宫映麟笑意盈盈地俯下身去，猛地抽出那柄锈刀，露出的犬牙尖利，不显得纯良，全然是野兽的獠牙。

这一刀穿心，实在是不留情面，鲜血溅污了不染一尘的素白鲛纱，津支却似无知无觉，微微侧头，莞尔：“愉悦啊，愉悦极了……”

津支的眼睛生得实在漂亮，人人都道他瞎去一只眼多么憾怆，宫映麟却觉得瞎得好。

这人总要笑，眼里的轻蔑与阴鸷却从不掩饰，实在看得人，恶心至极。

津支被宫映麟掐着脖颈拖起来，仍面不改色，颈间玉坠猝然断裂，珠玉崩坠，砸碎了一地淡月痕，他盯着浸在血泊里的白玉，嘲讽地笑起来：“对，就这样，再用些劲呀，掐死我。”

宫映麟的面部肌肉不受控制的抽搐了两下，瞳孔的黑如墨一般扩散开，寝殿原本死寂无声，忽起的沉闷地咳呛声迫使他松了手。

沈宜年不知道什么时候清醒的，支起身子往后退了些，口鼻间涌出的鲜血浸湿了津支方给他披上的外袍，他有些怔愣地擦着血，可怎么也擦不尽。

津支脸色大变，竟顾不得什么了，那层游刃有余的画皮被撕扯得一干二净，跪下身去要探沈宜年的脉搏，却被躲开，他不住的摇着头，眼眸湿热，里头全是哀求。

求津支不要救他。

津支静默不语，秾丽眉眼中的戾气被消磨成隐晦疼痛，拉扯间露出他苍白的手臂，遍布纵横交错的伤疤。

他早就想不起他的师尊笑起来是什么样子了，从前是刻意忘去，后来却失不可复得，连梦里见到师尊，也是眉眼黯淡、失魂落魄的样子，跟此刻一般。

师尊怕他，也许比怕宫映麟更甚，从前不过看到他都会脸色发白，只会往陆景岐怀里躲，无端惹人恼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