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梦碎
沈宜年一直觉得宫映麟这臭脾气就是掌门惯出来的,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掌门这上梁可真是歪到天边去了。
道袍不穿,尽挑些五颜六色的奇装异服。每年开清谈会就他是个迎风招展的奇葩,他还挺骄傲,说人长的好看果然穿什么都好看。
人也没个正形,上树掏鸟窝最是在行,一办正事就犯困,爱美人,尤其热衷于给美人起名——鲛族的少族长,好好一个男孩,非给人家起名叫颜娉,导致十多年来去求娶把人家鲛族的门槛都踩烂了几根。
沈宜年转身欲离开,却觉袖袋一轻,回头一看,那没大没小的混小子晃晃手里盛酒的玉葫芦,还有脸冲他笑。
沈宜年气笑了:“找打是吧?”
“哪里哪里,练剑去了......”宫映麟这会倒是有眼色,脚底抹油,乐不可支地背着剑走了。
天光正好,白日煦暖,映着少年人日渐高挑的身影,长剑锋锐,衣袂翻飞,松醪春清冽的酒香和他相称极了,侧眸一笑,便是再难寻的年少恣意。
沈宜年难移开目光,那是他从未曾拥有过的快活。他少时过的苦,偶然遇上掌门,将他带回溯虚山已为万幸,纵使掌门那些年待他极好,也未能使伤痛愈合。
掌门疼惜他,看似不着调地硬让他收徒,只是为了让他不再困于苦难。
宫映麟实在是太过热烈的少年,足以撬动心间桎梏,掩月峰上终年难化的霜雪也快融去。
沈宜年垂眸,再抬眼看去时却形色大变,清澈天幕被撕裂,露出黑沉的底色,阴旌蔽空,不见天日。少年的笑颜破碎,凶恶与阴戾不适合那张脸,生得再好看也让人不敢多望两眼。
美梦易碎,竟已至他败在宫映麟月余后。
宫映麟恨极了他,自把他掳至鬼界,便不择手段地折腾他,日前更甚,让人将他拖到侧殿,自己高坐塌上,观他任人欺辱。
“师尊,你不受着,就该三师弟了。选罢。”宫映麟笑意盎然,眸中的阴毒残忍藏也不知道藏,多么好心地让他选,却断了他万般念想。
厉鬼煞气重,他已为废人,反抗的余地都甚小,他被许多双奇形怪状的手摁住,有人玷污他,有人折辱他,还有肮脏丑陋的东西生生从他肩上撕咬下血肉。
他记不得有多痛了,只记得猊炉里的银碳太烫,铺满京砖的地面太凉。
他自刺痛混乱中抬头望向高高在上的人,鬼姬娇艳,欲醉不醉地侧卧在他怀里,他不念旧情,目光寒凉彻骨,捅得多情人千疮百孔。
不知道什么时候群鬼散去了,骤然的阒静不能驱散惶恐,沈宜年垂眸不语,神情有些空白。
他近来太瘦了,几乎有些瘦骨嶙峋的意味,背靠的屏风骨和他一样单薄。
可他又从未低过头去,就像他从不肯承认自己做错半点。
宫映麟冷眼瞧着,冷眸黑沉得诡谲,这人不会哀叫,不会落泪,自断筋骨这种事做来甚至面不改色,同他当初面不改色屠尽宫氏满门一般。
这样手狠心硬,却晓得要护着天下苍生,晓得要护着那两个废物徒弟,唯独不拿他宫映麟当人。
宫映麟已有三分醉意,步子缓,罕见的不大朗捷,他仍然爱喝松醪春,身上残存馥郁酒香,却掩不去血腥气——他杀戮太重,罪孽早已无法堙去。
宫映麟俯下身去,极轻佻地将玉樽递到他苍白的唇边,沈宜年偏过头去,不理会他,宫映麟冷笑两声,不依不饶,恶狠狠地捏着他的下颔逼他喝下。
“……别碰我!”沈宜年忍无可忍,挣扎着推开他,酒水翻泼,筋骨分明的脖颈湿淋淋的,玉樽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换做平常便要挨上一巴掌了,宫映麟却未恼,当真退开了,似笑非笑,神色阴毒非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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