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覆水
她也试图澄清过,可说出去的话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不仅不能使谣传止息,反而愈演愈烈。
她太渺小了,死了烧成灰也装不满一罐,拦不住恶意,眼睁睁看着神砥被肆意践踏。
她也曾哄骗过自己——还是沈宜年自作自受,如果他不自甘堕落,如果他宁死不屈,根本就不会有这一天。
可那终究只是哄骗,她如何也忘不了,沈宜年从她手中接过一把花籽时,眉眼弯弯的样子。
那样容易开心,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
陆景岐遣她和另外一名医官来鬼界,她不知这是刻意还是巧合,战战兢兢地在津支眼皮子底下躲了半个月。
三百年前沈蕴的印生石碎了,议论更是恶毒,怎样肮脏的死法皆有人猜测。
可无论他是如何走的,她手上都有他的血。
“……圣子要如何?”夏荇垂下眼眸,冷汗沾湿前额的碎发,显得格外狼狈。
津支惊奇道:“只是嘱咐仙君几句罢了,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怕什么?”
“仙君几百年前在九重天替家师表白❶,家师感念至今呢。”
夏荇忽地冷笑出声,撑着石栏勉强站起来,津支身量高,她不得不仰起头,指责都弱势几分:“沈神君就是……就是被你们几个逼死的……我身不正,你就清白吗!”
津支似笑非笑,一只瞎眼原是灰暗无光,此刻却缓慢地爬上暗红,另一只却仍是温润的墨色,低声的喃喃自语显得诡谲又可怖:“是了,是了……”
他宽大的袍袖下爬出一只黑蛇,绕在指间,更显肤色苍白,瓷碗坠在地上,浓黑汤汁溅脏了两人的衣摆。
他近些年越来越削瘦,容貌却更为秾丽,随意看上一眼,只觉得他似美人灯,风一吹便要碎。
可但凡知晓他手段的人,都要可惜自己平白无故浪费的怜悯——他天生坏透了,毫无感情,心狠手辣,在他手底下活着不如死了。
黑蛇顷刻间便缠上夏荇的脖颈,冷血动物爬过裸露皮肤的触感湿滑而恶心,夏荇惨白着脸,看见一道伶仃的身影立在不远处,神色迷惘,面容失色。
他和沈宜年长的不像,明眸善睐,泪膜很亮,颔骨小巧,笑起来又软又乖,没有半分苦相。
这样的人,才能让这些人温柔以待么,沈宜年到底什么都不算。
津支听见细微的动静,回过头,沈宜年触及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却又不敢多退,僵立在门侧。
又不知道着袜,脚踝冻得青白,津支蹙起眉,再顾不上夏荇,沈宜年无措地望着津支。
他不敢问为何变成这幅模样,也不敢问自己为何成了哑儿,在津支把手伸过来的时候,亦不敢拒绝。
津支无法确定他到底记得多少,这几天其实一直有预兆,只是实在难以估测。
他突然抓住津支的手,在他掌心凌乱而慌张地画着笔划,津支实在太过了解他,不必多想也知道他在说什么:
不是说好放过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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