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我是一颗卷心菜,又卷又白菜
霍问松反射性地将左手手中瓷碗一抛,而箭矢也破风而来,连碗带面在空中射个粉碎,霍问松身形一转,巧妙地避开了所有迎面而来的碎片和面汤,他迅速地闪到另一只桌子旁,放下右手的阳春面,滴汤未漏。
霍问松一摸裤腰侧面别的短剑,稍微安下心来,做好随时战斗的准备。他厉声呵斥道:“不知客官此举何意?”
举弓弩者正是为首的那个高大男子。
见霍问松躲过这一箭,他也没有继续追击的意思。反倒是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山野村店,掌柜的身手倒是不差。”
霍问松将掉在跟前的箭矢捡起来,箭矢头部安装的并不是致命的铁器,就算来不及躲开也顶多受点皮外伤。他冷笑道:“土匪进窝,岂有此理。”
獠牙面具置若罔闻,上前端起了那碗温热的面条,语气冷淡:“让您受惊不好意思,明天一早我们自然会离开。现在天色已晚,面还没吃完,掌柜的还请回房休息,等我们吃完会帮您收拾碗筷。”
霍问松当然不是被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傻子,刚准备发怒就见一枚闪着寒光的令牌闯入视线。
这块儿令牌以铜铁雕刻而成,细小的游龙包围着两个大字:月影。
“崇丘国月影卫办公,多有得罪。”
霍问松瞳孔骤缩,将喉咙里卡的话硬生生咽下去。
他们来了。
月影卫说是崇丘国的精英部队,实际上只是长公主母亲留给长公主的私家军,确保在她死后长公主能凭借着强悍的兵力独善其身……当然,用作于其他用途也不是不行。
而自从太子死后,二王子独揽大权,月影卫就被收入麾下,成了唯他所用的左膀右臂。他已经离开朝廷多年,对一些变故不慎了解,但唯一确定的是:月影卫出现在霍家客栈不是什么巧合。
霍问松灭了手提灯,悄悄潜入后院,将一身粗衣褪下,只留了里面黑色的夜行衣。顺着槐树杆子三下五除二爬到了树顶,借着轻功一跃,像一片树叶一样落到了其中一个房间的栏杆之内。
这是獠牙面具的房间,屋内一片漆黑。霍问松朝一楼瞅了瞅,大厅里还散发着微弱的灯光,他们应该还在吃面。
霍问松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入室内开始翻找。
突然,耳旁炸开一个声音:“掌柜的再找什么?”
霍问松头皮发麻,顺手拔出腰间的短剑朝后方一刺。而明显这人也是有备而来,两个护腕一抵,相交之处崩开星星火花。
霍问松顺势朝后退去,整个人做出防御的姿态。
果然,就是那个獠牙面具。
他故意说出自己留在一楼吃面这种话,实则回到自己房间守株待兔。
如果刚才只是猜测月影卫有鬼,那现在就是实打实的证据了。
“大人,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霍问松将短剑收起来,点上油灯,忽明忽暗的光线打在獠牙面具上格外诡异。
“我们霍家客栈做的是铃兰镇的生意,而铃兰镇百年以来从未与朝廷或是南亥蛮夷有过交集。而大人今晚一而再再而三地越界,小人是在想不出缘由,求大人指点一二。”
窗外寒鸦飞过,房间中安静得甚至可以听见远处熊老二的打鼾声。
獠牙面具问:“你叫什么名字?”
霍问松攥了攥拳头,一字一字道:“小人霍氏,名问松。”
话音刚落自己身体不由自主地朝后靠,还未反应过来那张骇人的面具近在咫尺。
一只手在颧骨侧按了按,“咔哒”一声,面具脱离皮肉。
“你说你叫霍问松,那我是谁?”
沉闷的声线变得清晰起来,“霍问松”瞳孔不由自主地放大,嘴唇颤抖:“你…阿松,你,你怎么…”
面具之下的这张脸,是伴随了他三年的噩梦。
三年之前,还是少年的霍问松没有这么高大,面容也未曾长得这么英俊。而三年之后的再次重逢,他简直如脱胎换骨了一般,再也没有在铃兰镇时的天真烂漫。三年朝廷血海浮尘,洗去了心中的清明,反而让心中的执念越发清晰。
他看着霍问松,简直说不出话来。
还停留在印象里的小少年已经成人,眉眼如墨,鬓如刀裁,英隽的面容之下带着喋血的邪气。
黑色手套覆上他的颈脖,仿佛下一秒就可以掐断。
霍问松冷哼一声,用鹰爪般的眸子死死盯着他:“三年不见,用他人姓名身份苟活在这个世上,开心吗?”
“柳·萧·情!”
这三个字说得恨不得要把他撕碎了一样。
柳萧情手一软,刚才在袖子里藏的飞刀也噼里啪啦掉了一大堆,砸在霍问松鞋面上。
柳萧情:“……”
霍问松:“……”
“刺啦——”冷油下锅,待油烧热,在将切好的葱姜蒜花椒炝锅,铲子来回翻炒,直到炒出香味。这时生肉从开水中捞出,用细麻绳勒紧避免肉质松散。将肉块顺着锅边放入锅中,加入酱料,最后兑水,大火收汁,一道香喷喷的红烧五花肉就完成!
柳萧情直至如今还深谙着师父传授给他的江湖法则,如果矛盾是美食解决不了的,那就再来一道美食。
他心中小人面条宽泪奔,还好自己有一手的好厨艺,不然今天晚上就要被霍问松射成刺猬了。
“来,阿松,尝尝哥的手艺。”柳萧情满脸殷勤。
霍问松抱剑坐在一旁,冷眼睥睨。
柳萧情毕竟披着人家的马甲在霍家客栈好吃好住了三年,有打就挨着,有骂就听着。
“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是王八蛋,我替你骂我自己。但是这肉跟你没仇啊,舟车劳顿辛苦,快吃两口,吃完我给你表演铁锅炖自己。”柳萧情睁大眼睛,语气诚恳。
霍问松细不可闻地叹了声气,筷子一顿,“你还记得我不吃香菜…”
“当然记得啊!阿松喜欢讨厌的东西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柳萧情趁机卖弄。
松软的肉入口,吸饱了浓郁的酱汁。有“留仙居”酒的加入,腥味也变得无影无踪。一瞬间胃里被暖得服服帖帖的,就连霍问松也没发觉自己的态度缓和了下来。
“我爹娘呢?”
“伯父伯母去张嫂家做客了,张嫂的儿子有喜,今晚他们就在那边过夜。”
“嗯。”
“……”
两个人一阵沉默。
看似相顾无言,实际上是有问不完的话想对对方说。柳萧情大脑飞速运转,霍问松接替了自己的位置成为了月影卫统领,那是否也接手了左将军?
最重要的是,自己对外已经身亡,就连霍问松也不知道,那他是怎么发现自己的?
虽说刚见面就问这个问题不太好,但……
“阿松啊,哥问你个问题。”
谁知霍问松一皱眉,神情厌恶:“还没跟你这么亲近,不许这样叫我。”
果然还是孩子心性。
“好好好,那那霍统领,敢问朝廷那边,还是不相信我的死讯吗?”
筷子一摔桌子,霍问松拽过他的领子,眼底泛红。
“信,”他咬牙切齿。“怎么不信?朝廷为柳公子以国礼出葬,您的衣冠冢是我亲手埋的。”
柳萧情一开始还没发觉霍问松激动的情绪,只是在心中暗地庆幸自己没有被怀疑。直到手背上迎来一颗滚烫的眼泪,他才发觉霍问松正在强忍哭意。
“哎呦,这是怎么了?”柳萧情哭笑不得,像以前一样呼噜呼噜阿松的后脑勺,像哄小孩一样把他脸往自己怀里扣。
霍问松悲喜交加,但他能说什么?
说这三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的?还是说没死为什么不来报个平安,或是我好想你?
他什么都不说,因为造成如今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不只是柳萧情,还有他自己。而且就算说了,也没什么意义。
只是面颊上衣料温热的触感和那人独有的清香都让他安心。
就在这一刻,当自己还是孩子吧。
柳萧情感受到一直强有力的大手在死死锢着后腰,可下一秒就被推开了,霍问松继续气定神闲地拿起筷子吃肉,就连脸上的泪痕都被偷偷擦拭干净了。
果然孩子长大了就要面子。
三年前的种种历历在目,而如今已经物是人非,想来令人心痛。
“你死之后,二王子三番五次要取消左将军一职,说是以免后世取笑。但长公主怎样都不同意,说是宁愿空着也一定要找到合适的人选上来。但这几年,从未有人能取代你。”
柳萧情揉了揉鼻梁,一说起长公主,他脑海里就立刻浮现了那个孩子的笑脸。最是无情帝王家,好好的一个女孩儿,硬是被逼成了那个样子。还记得他带长公主逃亡到铃兰镇来,他们为保命亲手给长公主取得小名:柳笑笑。
现在回想起来,也真是荒诞。
“对了阿松…咳,霍统领,你带着月影卫来,是有什么要事吗。”
“当然有。”霍问松一只手钳上了柳萧情的手腕,像手铐一样牢牢锁着他。“替朝廷杀叛贼。”
柳萧情:“……”
看来短剑放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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