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6所以加了些糖
大约听出了钟离的歉疚之意,芈珩手握白袍,满目温和地说:“没事,这样也很好看。”
其实这会子芈珩没有心思理会白袍上用的是月白丝线还是暗黄金线,他是来给钟离上药的。
拿出药瓶的时候他发现桌子上有个敞开盖子的小盒子,便问:“这就是贺闵送来的药?”
“是。”钟离回过头看了一眼,然后转过来点了点头。
芈珩没再说话,他将钟离手里的白袍放到椅子上,然后扶钟离在椅子上坐下来。
掏出药瓶的时候,芈珩发现盒子里的那个药瓶居然和自己手里的是一样的。
便讽刺道:“出手真阔绰,能拿出太医院这么好的东西,看来贺闵平时没少给太医院好处。”
说完,芈珩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芈珩发觉不对劲,毕竟此人先前那样对待钟离,此刻恨毒了钟离才对,会有那么好的心吗?还特意动用太医院的关系前来送药?
如此,心里不免打起鼓来。
不过先替钟离上了药再说。
于是狐疑中芈珩将自己携带过来的瓶子打开。
他俯下身体,轻轻地撩开钟离的衣摆。虽然已至黄昏,两条青紫的伤痕却分外扎眼。就像两条无恶不作的黑蛇,牢牢地盘踞在钟离的两个脚踝上。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些。”芈珩说。
虽然芈珩已经提醒,但是当药粉撒到伤口处的时候,钟离还是被蛰得尖叫起来。反复磨损的伤口,碰上性格猛烈的药粉,这两种东西融合,受苦的只有人的神经。
神经感受到疼痛,便叫嘴巴喊了出来。
听着这声惨烈的尖叫,芈珩的心脏咯噔一下,握着药瓶的手兀得定格在了半空。
“忍耐一下。”此刻,芈珩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能不停地反复地说着这么一句话。
终于,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芈珩才把钟离的两只脚踝都被撒上了白色的粉末。
剧烈的疼痛弄得钟离再一次发起了汗,这会子风一吹,后背直觉得一阵阴冷。
虽是轻微的颤抖,芈珩仍旧察觉到了。钟离刚抹上药粉不方便行走,芈珩就把他抱上了床。
“芈侍卫,这……”钟离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吓得脑子一片空白,应激性地挣扎起来。毕竟刚刚芈珩还说要谨小慎微的。
“无妨,他们已经走了。”芈珩说:“你若是自己行走,药粉会全部抖落下来的,你还想在经受一次蛰人的痛楚吗?”
自然是不想的,钟离只好安定下来,任凭芈珩将自己抱上了床。
芈珩将被子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钟离惊奇地发现,被子有股淡淡地,说不出来的味道。
是芈珩残留的气息吗?
不,怎么能这么想?钟离瞬间羞红了脸,忙口不择言道:“芈侍卫,天色已晚,你不走吗?”
这突如其来的话……
“现下我怎么能走?你还没吃晚饭,我去给你做碗粥。等你吃饱了我再走吧。”芈珩老老实实地说。
说罢,芈珩把被子往钟离身上盖得更加严实一些,而后走进了厨房。
这下气味更加浓烈了,仿佛真的是芈珩身上独有的味道,淡淡的,像是栀子花的味道。
钟离:不,不能瞎想,新换的被子总归有点味道的。对,就是这样。
这会子的厨房看起来算是个厨房了。柴米油盐也都齐全。芈珩心里舒缓了不少,心想这帮人还算会做事,便开始淘米生火。
钟离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脑子里胡思乱想想个不停。
好在脚踝还是很疼,勉强能打住他无序的思维。
不过他发觉芈珩对他真的是太好了,或者说这辈子能遇到芈珩,真的是他莫大的幸运。
也许是上辈子做牛做马,今生才会遇到芈珩吧。
不不不,肯定是看在师父的面子上,芈珩才这样照顾自己的,自己只是奴隶,身份悬殊。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
钟离努力地摇头,以期驱散掉这样莫名其妙的想法。同时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不过深呼吸的时候,一阵刚烧开的米香攸得钻进了鼻子里,好温暖。
除却已故的师父,人世间,还是有人在意他的。
米香由远及近,气味也更加浓烈。
“来,你不便动,我喂你喝。”
说着,芈珩舀起一调羹,慢慢凑到了钟离的嘴唇上。
“嘶。”钟离忙撇了撇嘴。
“怎么?”芈珩有些疑惑,不多时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太烫了。”
一定是,毕竟是刚出锅的。
于是芈珩将调羹靠近自己的嘴边,轻轻吹了好一会才又递到钟离嘴边。
“这下应该不烫了。”芈珩边说边将白粥喂进了钟离的嘴里。
粥确实不烫嘴了,钟离咽下了粥,口腔中却留下来甜津津的味道。
“甜的?”钟离问。
“嗯。”芈珩颇为得意地点了点头,说:“我怕白粥寡淡,所以加了些糖。”
“谢谢。”
钟离看着芈珩,除了这两个字,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是眼睛里已经积蓄起了眼泪来。
“谢什么!”芈珩假装不在意地说:“好歹我也做了钟仪琴师三个月的弟子,和你就是师兄弟了,照顾你是应该的。”
果然是因为师父的关系!
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多了。
如此,钟离只好回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全当只是普通的感谢吧。
一碗粥下肚,钟离的气色好了不少,天色也黑了下来。
“那你好好休息,明天我再来看你。”芈珩说。
安抚好钟离睡下,芈珩才离开。
走的时候,他不仅带走了锈迹斑斑的铁链,还将贺掌司带过来的箱子拿走了。
也许这些药没有任何问题,但是芈珩就是不放心让钟离使用那个贼人送过来的东西。
走到一处偏僻的地方,芈珩就将铁链捆在药盒上,然后一起扔进了护城河里。
咕咚一声,铁链伴着药盒慢慢地沉了下去,待水面恢复平静,一切仿佛都没有发生过。
是不是对钟离太好了一些?
走在路上的时候,芈珩也这样问自己。印象里都没这样照顾过父母。
不过他马上给自己找了个理由。
年幼丧父,一个人在异国他乡,好不容易碰到师兄弟,所以才会格外照顾一些的吧。
何况也没有太过分,左不过敷药的时候动作轻了一点,顺带做了一碗白粥。
“对,只是师兄弟的关系,仅此而已。”
芈珩这样对自己说,说完摇着脑袋进入了房间。
月光从窗格里渗透进来,氤氲的有些过分。若不是四月里,真让人觉得像是屋外起了一层寒霜。
钟离,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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