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8一个有味道的地方

“这是什么地方？怎的如此恶臭！”钟离掩鼻嘀咕道。

话毕，只见一扇宅门被从里面拉开，门一开，恶臭的味道更加剧烈。

伴着木车吱嘎作响的声音，钟离浑身不自在起来。一抬头，愕然发觉竟来到了夜香苑。

推着装满夜香车的太监大吼道：“倒夜香，注意避让。”

闻此，钟离急忙躲避到墙角处，屏住呼吸，只等车子推远。然而转角一瞥中发现后排扶着车架的两个人，其中一个竟然是高吉。

不对，高吉明明说过他是在内宫伺候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做着这样低贱的工作呢？

但是此人明明是高吉的长相，就连午后一瘸一拐的身形都是一模一样。

“高吉！”顾不得多想，钟离大喊一声。

静谧的巷子里，这一声叫喊回荡悠远，就算刚才高吉偷偷掩藏自己不叫钟离发现，这会子也掩藏不住了。

高吉依旧掩着面，双脚也没有停下。

“高吉，有人叫你！”旁边的小太监见高吉埋着头，便推了推他的肩膀说。

高吉却闭上了眼睛。

他不明白，钟离回去的路有千万条，为何偏偏来到了夜香苑，看到他这副样子！

“你看错人了。”高吉深吸一口气，努力平息胸口不受控制的起伏说。

看错人了？

怎会？

他旁边的人都喊他名字了。

“走啊，再不走晚了时辰，我们都得挨骂。”高吉对身旁的人说。

他的话不错，宫中主子向来最讨厌看到这种东西，连带着讨厌做这项事情的人。若是再晚了时辰，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闻言，前头的太监重新将绕在身上的绳子扣紧，车轮慢悠悠地转动了起来。

见高吉不搭理他，钟离也管不了作呕的身体，预备走上前去。

“别去。”突然，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按住了钟离的肩膀。

回头一看，竟是芈珩。

“他之前在吴八子宫里伺候，也算有几分脸面，如今到了这里，自然拉不下这个脸的。既然他不想被你看到，就别让他为难了。”芈珩看着钟离说。

“到底怎么回事？我看他一瘸一拐的，恐怕还遭了打。”钟离十分着急，揪着芈珩的手臂问。

见芈珩脸色一紧，钟离才发现自己揪的过于用力，忙红了脸松手。

“到底怎么回事？”钟离低下头，后退两步问。

“边走边说吧。”

芈珩弹了弹衣袖，领着钟离向别处走去，毕竟这里的臭味经过日复一日的发酵，已经浸入在每一块砖墙里，委实不是人呆的地方。

原来高吉进了宫便被分到了吴八子的宫苑，凭借清秀的长相和机灵的处事，颇受吴八子重用。奈何近日吴八子为了朝中的父亲惹得姬芮不痛快。

姬芮本来念在她伺候自己一场的份上，虽然处罚了他的父亲，却不打算处罚她。

可是吴八子竟然公然谩骂姬芮，说他听信谗言，残害忠良。

这自然触动了姬芮的逆鳞，所以发落了吴八子，连带着一干宫女太监也遭了殃，分分被打了板子，送去了宫中最苦最累的地方。

“可是吴八子的事，委实不关高吉啊！”听罢，钟离哀怨道。

芈珩停下脚步，转过头来。

看见钟离眉头紧锁，满脸哀怨，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宫里的事，哪有那么多对错，或好或坏，只在主子一念之间罢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芈珩打断了钟离：“你现在刚受到大王喜欢，稳固自己最重要，千万不要产生帮助高吉的念头。这件事事关朝堂，别说是你，就连我在这件事情上也无能为力。如果想的多了，恐怕自身难保。”

芈珩突然压低的声音使得周遭的空气凝固起来。芈珩都这样说了，此刻钟离内心再如何沸腾不愿，却也只能闭上了嘴。

说来他也是经历过事情的，回想起钟仪师父的事，仍历历在目。

只是高吉是他发小，先前他幽居沁芳斋，也多亏高吉时时来看望他。如今高吉落难，又受了伤，自己总归要做点什么的。

芈珩自然看出了钟离的想法，叹了口气道：“也罢，虽然不能过问，但是让你见见他还是可以的。过两天我安排一下，让你和他好好说说话。”

听芈珩这样说，钟离的心情舒缓了不少。也有心思问芈珩：“你怎么会在这里？”

芈珩……

若说钟离不熟悉宫苑，迷了路走到这里也不足为怪。然而芈珩一个天天陪伴圣驾的人对宫里的路应该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吧。

何况他这样高的身份，实在想不出什么理由需要走到这里。总不能说来这里赏风景吧！

毕竟周遭……

当然，钟离也只是无心之问，但是芈珩却明显慌了神。

总不能说自己一路打探，跟寻过来的吧。

这么说的话，不如直接把“跟踪”两个字用毛笔蘸墨水写在这花岗岩地板上。

但是也不全然是跟踪，若不是出了这档子事，芈珩也没想过要打扰到他。

钟离还抬着眼睛看着他，等他的回答。芈珩只得顾左右而言他：“大王还有事吩咐我，我先走了。”

说罢，芈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哎……”

钟离想说请芈珩去他那里听他弹琴，可是才一溜烟的功夫，就看不到人影了。

走了约莫几个宫苑，芈珩才停下脚步，不由地喘起粗气来。看样子，倒比平日里练剑还要累上几分。

好巧不巧，栾夫人的轿撵正好路过此地。

“芈珩，你怎的在这里？”栾夫人问。

芈珩忙收敛生息，回答道：“回夫人的话，才刚从大王处离开，想着一时无事，就沿着御花园散了会步，这下就走了。”

听到芈珩说刚从姬芮处出来，又想着自己待会儿要去陪姬芮用晚膳，便试探道：“大王今日心情如何？可曾缓解些？”

芈珩知道栾夫人所问是吴八子冲撞姬芮的事，便一五一十道：“现下已经舒缓下来。”

栾夫人点点头，说：“你经常陪在大王身边，也辛苦你了。”

“不敢，都是属下份内的事。”芈珩忙作揖答谢。

“罢了，我还赶着陪大王用膳，改日得空请你来宫里用茶。”栾夫人说。

“多谢栾夫人。”

芈珩再次作揖，随着轿撵的前行，芈珩将身体转到和轿撵一致的方向。待轿撵走远了，芈珩才放下手来。

后宫的女人，恩宠只在姬芮一念之间，栾夫人虽然手握大权，可到底还没有被正式册封王后。眼下晋国势强，各国隔三差五的送美人进宫，难保地位会超过她。所以才对芈珩礼让三分。

一来可以随时打探消息，二来姬芮对待芈珩不一般。

芈珩对此也是知道的，但他不想卷入后宫的争斗，平日里所说所做过得去也就是了。

天色见晚，芈珩这下是真的要出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