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9

正阳殿里，烛光熠熠，照得满桌的器皿流光溢彩，连同里面的菜肴也更让人觉得精美起来。

可是姬芮却没有一点儿食欲，席间只吃了几口，多半都是在独自饮酒。

见姬芮放下了筷子，栾夫人的心情也跟着宕了下来。忙关切道：“大王今晚进的忒少了些，请再用些吧。”

说着便示意刘大监将姬芮最喜欢的炙牛肉夹进碗里。

“罢了，孤倒也不是很饿。”见状，姬芮朝已经俯下身来的刘大监挥挥手，烛火冥晃间脸上的深沉清晰可见。

他还是在为吴八子的事介怀着。

也对，后宫的女人可以千娇百媚，可以恃宠而骄，但是绝对不可以干涉朝堂之事，更何况敢出言顶撞他。

诛九族此刻倒也是轻的了。

“大王，臣妾乃一介妇人，原不该多嘴，只是大王再怎么动怒也不能伤着自己的身子啊！您的身体可是天下万民的。”栾夫人皱了皱眉，继续说：“吴八子已经送去了慎刑司，他的父亲也已经下了狱，大王就不要太动怒了。”

见姬芮没有不高兴的意思，栾夫人继续建言：“听闻大王喜欢钟离琴师的琴声，左右时辰尚早，要不臣妾着人将他叫了来为大王弹奏一曲舒舒心如何？”

说完，栾夫人试探性地看向姬芮，以期他的回复。见姬芮默认，便吩咐了人去。

芈珩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下午陪伴姬芮的时候，拼命把话题往别的事务上绕，为的就是不让钟离在这个时候伺候姬芮。却不想被栾夫人一句话给冲破了。

毕竟今日姬芮心情十分糟糕，下午动怒了好几次，一个小宫女只因递茶水的时候动静大了几分便被掌了嘴。

常言道伴君如伴虎，钟离好不容易在这冰冷的皇宫里有了些许立足之地，万一一个不小心惹到姬芮，岂不功亏一篑？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今日钟离难逃伺候姬芮的宿命。

“也好，就宣他觐见吧。”姬芮说。

钟离刚准备生火做饭，贺掌司就领着小太监走进了沁芳斋。

宣读完旨意，贺掌司一脸谄媚道：“钟离琴师还不快去，烧火做饭的事我来安排，保准琴师回来能吃上热乎的饭菜。”

见小太监神色紧张，钟离只得草草换了件衣服跟随了去。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这贺掌司最近实在殷勤，钟离虽然看不惯他前后不一的做派，却也知道他这样的人最得罪不起，便俯了俯身，答谢道：“多谢贺掌司安排。”

“无妨无妨，快去吧。”贺掌司笑道。

芈珩得知钟离被叫去了正阳殿，生怕钟离性子耿直，姬芮一个动怒弄出什么事来，忙漏夜赶回了宫里。

好在宫门还没有下钥，否则任凭他如何得姬芮重视那也进不来了。

“听说了嘛，大王晚膳一口没动。”

“今日膳房做的可都是平日里大王最喜欢吃的菜，竟然也没有动？”

“可不是，连芈侍卫都受了大王一下午的气，看来这次大王是真的动怒了，我看那吴八子啊……”

小太监后话没说出来，却一脸情况不妙地摇了摇头。

两人的窃窃私语被正好路过的芈珩听了个大概，见两人说的有声有色，又听到姬芮晚膳一口没动，芈珩当即严肃起来。

抓着其中一个就问：“当真一口没吃。”

两人这才发觉是芈珩，忙俯身见礼：“可不是，传膳的小太监都进进出出好几回了，冷了热，热了冷的。”

“不是有栾夫人陪驾吗？怎的……？”

面对芈珩的欲言又止，小太监忙颔首不语起来，心想你自己不也受了一下午的气嘛？

芈珩转话问道：“那可曾看到钟离琴师进宫？”

“已经进去了。”小太监说。

见芈珩脸色不好，忙见了缝隙地走远了。

“千万不要有事啊！”芈珩心急如焚，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朝正阳殿跑去。奈何今日的宫巷分外长远，仿佛怎么也跑不到头。

“芈侍卫怎么来了？”一个宫女正好从殿里走出来，见芈珩气喘吁吁的样子，不禁疑惑地问。

“殿里情况如何？”见宫女是熟人，芈珩略微放松警惕，喘着粗气，顾前不顾后地问。

“大王仍旧眉目紧锁。”宫女回答。

她的话倒也不错，她出来的时候钟离刚进去，那会儿姬芮确实一脸严肃。然而却误让芈珩以为姬芮不满意钟离的表现。

一时心情更加紧张。

“果然，你的琴声最能舒缓心情。果然现在好多了。”

一曲罢，姬芮睁开眼睛，凌厉了半天的目光此刻难得地温婉下来。

他发觉钟离的肤色比之先前可谓好了不是一点半点，在通明的烛火下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便道：“你气色好多了！”

钟离神色一紧，好在未被他人发觉，忙道：“多谢大王关怀。”

“有大王关怀，是他们的福气，气色自然就好了。”栾夫人忙凑话道。

一个高高在上的大王居然关注一个奴隶的气色，栾夫人虽不动声色，心里却也十分惊讶。

惊讶中又有些猜忌后想法得到落实的后怕——姬芮果然对钟离有意思。

要不然怎么会无端地品评一个奴隶的面貌来呢？尽管姬芮是恍惚间将他错人成了芈珩。

想来让芈珩受了自己一下午的气，此刻舒缓过来后颇有些后悔了。不过思来想去，把监督朝臣不利的罪责压在芈珩身上确实有些过了，他的本职任务从来不是监查文武百官，只是护卫自己左右而已。

念及此，姬芮愤恨地喝下好几杯满酒来。脸色登的嫣红起来。

“哎呦，大王怎么能这样喝酒。”栾夫人被吓了一跳，假忙扯话道：“时候不早了，让臣妾服侍大王歇息吧。”

她边说边起身向姬芮处走去，夺走了姬芮手里的酒杯。

栾夫人身姿婀娜，烛光照在她金灿灿的衣服上风采翩翩。虽然三十出头的年纪，不过保养得宜，整个人仍旧风姿绰约。

姬芮醉了酒，一时恍惚，便拥了栾夫人入怀。

如此，刘大监便招呼一众人等离开。

芈珩站在正阳殿外，正在纠结要不要闯进殿内。

踌躇间，钟离正好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