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幕低沉，凉风冰冷，路灯照在顾钦予身上，镀了层暖白色光晕。

店门口到停车位不过十几米距离，钟祁怔怔的被顾钦予不由分说的牵着走下阶梯，手心温热的触感真实又干燥，他晃神之际蓦然被松开，隔着车子的遮挡，靳黎那边的视线被完全阻隔。

钟祁对上顾钦予不善的眼神。

“又怎么了？”话出口没了先前的沉重，只满是笑意，夹着无奈又有宠溺的包容。

两人皆是一怔。

顾钦予眼神微微变化，钟祁当下心慌几秒，脱口而出的话实在没能太多思考，只是下意识地因为面前的人时常有的小孩子脾气感到可爱。

“...开门。”顾钦予原本还软化的模样突然想到什么，又冷了下来。

钟祁照做，一句话没说，绕到另一边从驾驶座上去。

顾钦予上了车，扣安全带的动作意外粗暴，全程安静，一路驶上高架桥。

车子在夜色中穿梭，城市的天空看不见什么星月，只有到处闪烁的灯光，顾钦予偏过头，看点点亮光跃进钟祁眼底，白皙的侧颊也覆上交织的光影，眼睫柔软纤长，随着眨眼的动作轻颤。

就这么看着，顾钦予浮躁的心稍显平静了些。

“离他远点。”他说，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钟祁握着方向盘的手因为这话紧了紧，餐厅洗手池前骆俞对他说的话又一遍在脑海回响，不甘在胸口盘旋，回答却只是淡淡的一句，“好。”

“你知道我说的是谁吧？”答应的太爽快，顾钦予不确定的又补了句，“就是你那位新的合作伙伴靳总，别和他走那么近。”

“....我们只是聊完公事吃个饭。”

“私下不许和他出去。”

“...好。”

顾钦予这么霸道的提出要求其实是想让钟祁问一句为什么，或者至少向他要个理由，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说出“我们相处试试”这种话，却没想钟祁直接就答应了，话就全部堵住了。

一时间沉默下来。

钟祁望着前方高架的岔口，车头往右调转，在良久的一片安静中开了口，“能问个比较私人的问题吗？”

顾钦予眼皮抬起，“什么？”

“你不是一直喜欢年纪小些的吗？”骆俞不喜欢弯弯绕绕，所以厕所间堵住钟祁那会就直说了，意思就是我兄弟顾钦予对靳总有意思，哥们你帮我一道撮合撮合呗。

其实那一瞬间钟祁是有点懵的，虽然从刚才骆俞表现里能猜到，但和骆俞亲口说出来是两码事，骆俞是顾钦予最好的兄弟，骆俞的话就是顾钦予的意思。

钟祁回去的时候明显发现顾钦予和靳黎之间气氛挺尴尬，像是闹了不愉快，所以顾钦予分开那么才有意刺激靳黎，拉走他估计也想让靳黎吃醋。

但心里是不甘的，所以才会直接装作没看见骆俞对他使眼色。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顾钦予皱眉。

“只是有点好奇而已。”

靳黎也不是顾钦予往常喜欢的小男生类型，如果顾钦予可以喜欢靳黎，那为什么他不行？靳黎年纪比他小，但比顾钦予要大，也没有那种青涩感。

“以前是喜欢年纪小的，现在嘛，觉得沉稳点也不错。”

钟祁脑子里过了遍这话的意思，点了点头。

顾钦予一直观察他，“你喜欢什么样的啊？”

“看感觉。”钟祁道。

“一点标准都没？”

钟祁摇了摇头。

顾钦予不大相信的冷哼声，嘲弄的看向他，“那要是长得丑到不能见人，不洗澡浑身臭熏熏的，大黄牙肥肉叠了五六层也能接受？”

钟祁：“....”

这完全是胡搅蛮缠，单说这么几点结合起来估计人堆里也难找。

“得周正些吧至少。”钟祁只好改口。

“你的周正是哪种定义，长相普通也可以？”顾钦予撇撇嘴，“是人都会更偏爱长相出挑的，看着赏心悦目的不是？”

钟祁倒也无法反驳，他说的凭感觉确实也过于笼统，再说他凭感觉喜欢上的人，不也是有着一眼惊艳的皮囊，甚至连气质都是极为出挑优越，就是这性子吧....钟祁不经意往身侧看了眼，顾钦予正揪着他车上盆栽的叶子有一下没一下的薅，这盆栽先前被林延揪的已经少了三分之一的叶子，而这会已经快秃了。

有点像小朋友的性格，这是钟祁事先没想过的。

他记起和顾钦予的第一次见面，是在K.S有了点小名声，受邀参加A市年终宴会，那是只有排得上名号的公司才有资格参与的酒宴，也是在宴会上他第一次见到顾钦予。

觥筹交错的交际场上，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笑，有谄媚的，有得意的，有尴尬的，身份地位的不同让他们扮演不同的角色，或是讨好者或是被奉承者。

只有人群中一人始终是面色淡淡，身姿挺拔修长，斜斜倚在宴会厅角落门厅的边缘，却有无数从厅中心打扮的华贵得体的“大人物”纷纷上前，然后挂上钟祁一整晚见过的最多的敬畏又讨好的笑。

暗淡不起眼的角落，像是打进一束光，有些人天生就是焦点，钟祁目光久久的定格不能回神，直到不远处的人慵懒的抬起眼皮，摄人的眸光望过来时，钟祁心中说不出缘由又突兀的一颤，像是有根弦被轻拨一下，撩起涟漪和滚烫迟迟不散的悸动。

钟祁几乎能听见自己心跳越发擂鼓的叫嚣和呐喊，在那人冷淡的眉眼微微上挑，唇上勾起个并不算热情的弧度时，霎时移开了目光。

呼吸有些微喘，肩上落下双手，汪孟笑意盈盈望他。

“你知道他是谁吗？”汪孟说道。

钟祁没再看向那个方向，平复心情后摇了摇头。

“顾钦予，琛宇的当家人。”

钟祁眼眸轻阖：“年纪挺轻的。”

汪孟笑了笑，“年少有为吧。”他抿了口香槟，良久才又有些感慨，“但这一路，想来也不容易。”

钟祁蹙眉。

“顾钦予他爸，也就是前一任琛宇老总，在他八岁那年就死了。”汪孟缓缓说道：“那么庞大一个家族，群狼环绕的，没什么善茬，能有今天可想而知了。”

....

“到了。”顾钦予没让钟祁再送进去，外头便停了车。

顾钦予解开安全带，却没打算下去的意思，目光沉沉望向钟祁，“刚才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钟祁想了几秒，才明白面前的人在较真什么，笑了笑顺着他道：“是我刚说的不好了，我估计也看脸，喜欢长相好看的，然后可爱一点。”

“....娃娃脸？”顾钦予没想到钟祁也喜欢嫩的。

“不用。”钟祁目光在顾钦予脸上转了圈，“性格可爱就好。”

顾钦予的面相是偏冷的，哪怕是笑起来，也不带什么温度，当然主要是很多时候笑的都不那么友好，要么冷漠要么嘲讽，极少数的开玩笑的情况也是戏谑的嘲弄占据更多。比方这会就麻木的勾起一边唇角，皮笑肉不笑的“哦”了一声，钟祁无奈的摇摇头，觉得他是魔怔了，大概情人眼里出西施，他第一感觉还是，挺可爱的。

“那你觉得我怎么样啊？”顾钦予已经完全侧过身子，左肩抵在车靠背上一个很慵懒放松的姿势，浑然不觉得这话有些太过重量级了。

钟祁思绪断了那么两秒，良久才能开口，“顾总自然是很优秀的。”

心跳怦然失了分寸，手指搭在安全扣上蜷紧了些。

“又和我这么生分。”顾钦予往前凑的近了些，嗓音低哑下来，包裹进不同寻常的一丝味道，他眸光从钟祁脸上一寸寸划过，落在淡色的唇上，“说好的以后喊我名字。”

漂亮的唇瓣一张一合，钟祁心神乱了，“钦予，你很好。”

顾钦予眼神渐深，身边的朋友几乎都这么喊他，但钟祁喊出来却格外有一番味道，大概就是春风拂面的感觉，柔软，温暖。

钟祁和先前他接触过的应付他妈的类型也不一样，不会对着他撒娇，也不是怯生生的懵懂单纯，虽然那些单纯里不一定掺杂着真有几分天真，而是平静又宽容，体贴而有力量。

“钟祁，你要不要和我试试？”

张口说出的话是蓄谋已久，也更像是不经意吐出的渴求，顾钦予不得不承认，除了在应付他妈之外，更多的是他当真对钟祁有了不一样的想法，喜欢不喜欢他不太明白，但是和钟祁相处挺舒服，更何况，在他没有失去兴趣之前，还是把人弄在身边比较好，免得总有些不长眼的觊觎，也挺烦人的。

回去的一路钟祁心思都挺乱的，顾钦予并没急着要个回答，只是钟祁估计都能想到他当时该是怎么一副错愕的表情，总之不会聪明到哪去。

一整晚他都有些辗转，第二天几乎又是昏昏沉沉睡了一天。

等到周日早上，才强行的把躁动的心绪平复下来，实话说，他不知道顾钦予是真有这想法还是当作恶作剧开他玩笑，毕竟已经不是第一次说出口的话转眼就不记得了，更何况，骆俞说的顾钦予感兴趣的人并不是他..

钟祁叹口气，他一向琢磨不出顾钦予到底是怎么想的，，又临近约好的时间点，他便放下思绪，简单收拾了自己，换上轻便的登山服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