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电话

我那时候已经几个月没见到我妈了，突然听到我妈的声音，竟然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我们不当什么偶像了好不好，你回家吧。”

我妈这句话给我说的一怔，我扭头尴尬地看了眼执行经纪，他朝我笑笑，示意我跟我妈妈解释清楚，我点头，拿着手机出了病房。

我找了个楼梯角落蹲着，我妈还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你问问你们公司吧，交多少违约金咱们都愿意，真的不想让你受罪了。十七岁的孩子整天过得日夜颠倒，还不让跟家里联系，就是关犯人也没这样的啊，你们前几天在那个商场开幕式跳舞，你爸说他去看你被吓了一跳，说你整个人都快瘦成骨头架子了，果不其然今天就进医院了……”

“我没进医院，我是来照顾李又林的。”我坐在冰凉的瓷砖地上，抬头看着空无一人的楼道，鼻子里充实着难闻的消毒水味“他吸杀虫剂吸多进医院了。”

我想着李又林干的蠢事，不自觉地要笑，可是这段话的后半句愣是拐了几个音调，变成了哭腔。

“妈妈，我想你了。”

我四处张望，怕有人恰好经过看见我这副泪流满面的狼狈面孔，电话那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我知道我妈这是把电话给拿远了，她也哭了，不敢让我听到。

“我过得很好，其实就练习那几个月难，出道之后就好了，我们团队里练得比我时间长的人多的是，我比他们幸运多了。”

我胡乱抹掉脸上的眼泪，我其实很后悔向我妈表现出这种负面情绪，因为她帮不了我什么，帮不了我变得好看，变得招人喜欢，我这样只会让她担心，让她日日夜夜都记挂我。

所以我只能说违心的话：“我就单纯是想你了而已。你放心吧，你儿子从小到大什么时候需要轮到妈妈来操心啊，你儿子哪怕换个环境，换个赛道，依然能跑第一名。我现在可是已经出道了的歌手，不比左邻右舍里那些还在读高二，今天被叫家长明天又打架的孩子强多了，我这属于是提前走上了人生巅峰，以后过年聚餐，七大姑八大姨争着给你敬酒。”

我妈说你神经病吧，谁要你跑第一，你混口饭吃得了。

“别再拐着弯子联系我了啊，过段时间我们就发手机了，到时候我给你每天打一百个电话，吃喝拉撒都跟你报备。”

没等我妈再说话，我就挂断了电话，我突然觉得公司没收我们电话这个做法还是蛮正确的，不然我在这种水深火热的日子里老听到我妈的声音，估计我熬不了多久就要想办法溜之大吉了。

我刚平复好心情准备回病房，一抬头就看见李又林这小子靠在上一层楼梯的拐角，他病号服的扣子还扣错位了，跟刚刚被人揪过衣领一样。

被人撞见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时候真的很丢人，尤其是对我这种人来说，我跟他们这群人拢共认识不到半年，说熟也不熟，在一起嘻嘻哈哈倒是能过得去，但是心事我不会在队内谈的。

所以当时的我看见李又林时，竟然在心里想，幸亏是李又林，幸亏是他。李又林看起来还有点虚弱，抓着不锈钢栏杆，笑嘻嘻地问我：

“你不要把我杀人灭口哦，小墨。”

我听见他学我妈叫我小墨，气不打一处来：“小墨是你这兔崽子能叫的吗？我好歹比你大几个月，能不能叫声哥？”

他扶着楼梯栏杆慢慢往下滑，我说你这林黛玉别搁这儿装鲁智深了，动两下就看着要香消玉殒，老实站着吧。

李又林真的就乖乖站在原地不动了，我揉了揉僵硬的腿，从地板上爬起来，迎着他的目光走上楼梯。

五官立体的人不论在什么光线下都是好看的，我在心里琢磨李又林他妈是不是建模师啊，怀胎十月她就把李又林的脸雕琢了十个月，不然很难解释一个人凭什么生来就有那么好看的眉眼，笑起来还会变成弯弯月牙的眼睛，别人再怎么做削骨手术都得不到的下颌线和再怎么垫都垫不出的直鼻。

他那张脸让我越看越烦躁，心想妈的都是十几岁，凭什么这人长得像个红颜祸水，我跟他一比就单纯只是个祸水。

我伸手去调他病号服的扣子：“跳舞跳那么好说明小脑没问题啊，这怎么穿个衣服扣子竟然错了两个洞。”

他比我高大半个头，又站在高一级的台阶上，我感觉自己被他整个人和他的影子给托住了，他稍微弯了点腰，让我更方便去整理扣子，我闻着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柠檬香，感觉到他正在观察我的脸，他额前的碎刘海垂下来，和我头顶的头发时不时轻轻撞在一起，我竟然莫名其妙地有些紧张，紧张的是他现在那个角度看到的我的脸，会不会不好看。

我在心里大骂自己神经病，手忙脚乱地系好扣子，拉着他的胳膊往病房拽：“臭小子没事别乱溜达，咱们得早点归队，后面还要好多行程要跑。”

李又林就这我的胳膊顺势倒下，将他大半个身子都压在我的背上，伸出一只作恶多端的手，呼噜我被染成浅棕色的头毛：“好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