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民不聊生，非我之所愿

那刺客吐出了个名字，令周澈皱了皱眉头。

刑坚生。邻国和亲使团的总领大臣。

宁令二国和平多年，两国内自滋生出不少主战派来。但这邢坚生一向以主和面世，其妻更是有一半宁国血脉。

可凭周澈多年审犯经验，这刺客说的不像假话，至少他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了。

究竟是邢坚生主和形象有假，又或是背后有更大实力，这就需要花更多时间继续顺藤摸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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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客临刑那天，正是江醉棠在客栈居住的最一天。正值初秋，微雨淅沥，花木湿润。

周澈监刑后来访。

江醉棠没有想到自己在入宫之前还能与周澈相见。周澈来此之前，特地用了更多的香，为的是遮盖住多日审讯在自己身上留下的血腥气。

凌冽的香气钻入江醉棠的鼻翼，二人于屏风前前。

“今日前来，周某想问姑娘一个问题。”周澈率先开口。

“姑娘并非令国的公主吧？为何要替他人而嫁？”周澈直言。

江醉棠诧异。此刻她已屏退众人，屋内只有她与周澈二人。

“是，我不是。”

“至于你问为何，在王公贵族眼中，我只是微不足道的浮尘。我没有选择。”

周澈怔了怔。

“我也可以问指挥使一些问题吗？”没等他说什么，江醉棠问道。

“姑娘请讲。”

“其一，指挥使本愿做少侠泛游江湖，为何会在此统领锦衣卫？”

周澈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足道的苦笑：“如姑娘所说，身不由己。我的父亲多年前便在我如今的位置上，他严格地规训我继承这个职位。至于泛游江湖……”

他的笑明显起来，“儿时痴梦，不值一提。”

江醉棠略略含首：“其二，指挥使既发现了我身份，为何没有上报陛下？”

周澈叹息：“我也能猜到，令国皇帝命你替嫁的原因很简单，舍不得他的宝贝女儿罢了。”

“可若是你的身份揭露，必起战事。生灵涂炭，民不聊生，非我之所愿。”

“若我上报陛下，不除有陛下不愿开战压下此事的可能。但陛下毕竟刚刚登基，年少气盛，周某妄自揣测圣意，起战的可能更大些。”

听周澈此番答案，江醉棠无言。在她心中，那块周澈性格拼图的缺块被悄然补上。原来，他不但有着笑傲江湖的豪气，更有深藏家国天下，守护百姓的英气。

便忍不住启唇道：“如有机会，你有机会成为行走江湖的游侠，又或是保家卫国，抗击匈奴的将军，你会选哪一个？”

周澈惊愕，竟有一时失态。

江醉棠也是点到为止，后退一步，向周澈行一江湖礼节，亦是他们初见时所行的揖礼：“多谢少侠多日相护，小女子无以为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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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国东缉事厂直房。

张树成翘着腿坐在正中的藤木椅上，听下头的小黄门伏身禀报。

“啪”一声，掐丝珐琅制的茶杯被猛地在桌上，后面弓着身子服侍的人连忙去擦茶渍。

“那刑坚生也是个蠢的，这点事都做不好。”属于宦官独特的中性声音响起。

“督公放心，那刺客根本不知道令国邢坚生背后竟是老祖宗您，更别提再后头的——太后娘娘了。”

“至于邢坚生那个老蠢货嘛，待锦衣卫赶到时，早已成为一具自然暴毙的死尸了。”小黄门奉承道。

张树成用手抚摸着下巴，“看来，咱家还得另辟蹊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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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醉棠入宫的第一日，便被直接请入养心殿的东暖阁内。

此处不同于养心正殿做君臣议国事之用，更像是皇帝同大臣聊家事、共品歌舞好菜的地方。

江醉棠行礼后，便瞧见正位上的宁国皇帝，与她料想的差不多。

少年天子，不怒自威。

倒是副座的皇后与平泽王爷令她留了个神。

皇帝并未多言，只是慰问江醉棠一路舟车劳苦，又遇歹人刺杀，叫她在宫中安心住着，不日进行封赏。

封赏，这是有些不愿将她纳入后宫的意思？

皇帝虽未明说，但是善于察言观色的江醉棠也品到了一二。

回到她在宫中的住所竹蕊阁，江醉棠叫来了遇刺后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侍女菡香。

江醉棠询问道：“菡香，你可知皇上的后宫都有哪些女子？这位中宫皇后又是何许出身？”

菡香是个直率性子，并未多想，只觉着是公主好奇，便如实答道：“皇上后宫唯有两名后妃，除小官出身的中宫娘娘温承壁外便只有一位开蒙云雨事的女官封了贵嫔。”

“这宫中人人赞颂皇上和皇后伉俪情深，不过皇后的肚子倒也争气，皇上刚登基便已有两位皇子，硬生生堵住了那些大臣的嘴。”

江醉棠想，有像皇后那样的女子，难怪皇上愿意不纳六宫。

刚才为皇后留的神，完完全全是正面的。

江醉棠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温润如水”。

一颦一笑，如涟漪般静美。

如果说，江醉棠原主的美貌惊艳了岁月，那皇后娘娘一定温柔了时光吧。

不过，菡香的话也更证实了江醉棠之前的猜测——皇上不想纳她为妃。

宁令二国祖上曾有规定，和亲公主若不嫁九五天子，亦可嫁宗室王亲，不过必须是正妃之位。

若是如此，皇上会把她配予哪位宗亲呢？

千万千万不要是那位平泽王爷。

江醉棠想到他便觉反感。

刚才为这位王爷留的神，则完完全全是负面的。

敏锐的洞察力让她从一进东暖阁起就深感不适，仿佛有一双审视猎物的眼睛在盯着她。

江醉棠行完礼后便发现了这双眼睛的主人是谁，正是落座于皇帝左下方的男子。

不同于周澈柔美和冷烈并存，这个人的面容与气质只有冰冷，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

更令江醉棠反感的是，他看着她有一种把女性视为玩物的评判，偶尔对她的绝世面容露出的欣赏之情，也更像是垂怜和赏赐。

封建糟粕下的大男子主义者。江醉棠想。

像极了现代老爸案子里会说出“谁让那个女的长的那么漂亮，忍不住啊”的下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