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祁未沉垂眸看着林卿玉，他皮肤白，一看就不常晒太阳，挑了个阴凉的座儿，但这会儿临近正午太阳光线慢慢爬上了他的脚脖子，白的跟在发光似的。

祁未沉挪开眼神，说：“他散打课，老师嫌太热，去体育馆了，他没告诉你吗？”

林卿玉没回答，慢半拍地点点头。

祁未沉没在他脸上看见任何被放鸽子的不悦表情，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严肃地补充道：“我记得这是他大一选修的散打课，以为划划水就能过，结果碰到个不好惹的老师，愣是卡了他两年，现在跟大一新生苦哈哈地重修呢，这个他也没告诉你？”

林卿玉抬头，一脸刚知道的意外表情，祁未沉眉梢里有些得意。

路新尧那小弱鸡，散打修了几学期都没过，他一拳能打十个，也配叫体院最强？

林卿玉低了低头，看不见他表情，只能看到他刷子一样的睫毛扑簌两下，说：“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起身的瞬间，林卿玉眼前一黑，整个人晃了晃，有点低血糖了。等缓过劲儿来，发现自己被祁未沉扶了一把。

“谢谢。”

他抽回手，从看台后面下去。

人都没影儿了，祁未沉还杵着不动，已经热完身的程白跑过来喊他，“发什么呆呢，教练要骂人了。”

祁未沉抬手抵了抵鼻尖。

好香。

一个男生身上怎么会是香的。

程白插着腰站在台下仰头盯着祁未沉像个傻子一样拎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原本紧锁的眉头舒展了些。

……他沉哥是受了什么刺激了？

祁未沉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平时训练出汗量特别大，稍不注意身上就臭了，这在体育生里也是常态，一些不怎么注重卫生的，训练完没人看见的话，衣服也不换就出去了，在宿舍到处藏袜子也是老传统。

幸好他刚换了衣服，身上是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程白：“沉哥，我刚好像看见林卿玉了，他来操场干嘛？”

祁未沉紧了紧鞋带，开始今天的耐力训练，“咻”的一下冲出去，“不知道，没看见。”

……

下午没有课，祁未沉原本打算先回林卿玉家睡一觉，下午去跳伞俱乐部，刚从更衣室出来就接到了家里的电话，说他爷爷下午出去钓鱼，结果因起身起猛了摔了一跤，这会儿人在医院。

他爷爷八十五的高龄，摔一跤可不是小事，他大哥怕他着急，安抚道，“医生说了没什么事儿，主要还是老毛病，先住院检查一下。”

祁未沉松了口气，不免责怪，老人家本来身体就不好，出去钓鱼也得有人看着，怎么就起猛摔了一跤。

他大哥祁明深也很无奈啊，“你知道老爷子喜欢钓过路鱼嘛，过路鱼哪是那么好钓的，据说今天钓上来一条大的，给高兴坏了，没拦住。”

祁未沉：“……”

祁未沉赶到医院就看到这么个场景，他爷爷躺在病床上笑呵呵地逮人就给人说他今晨的辉煌战绩，别提多肥美了，还让人把那鱼带回去，说下回清蒸了一起吃。

看来是真没什么事儿。

他陪爷爷多待了一会儿，等他爷爷午觉睡下后，他被家里人叫了回去。

还是那些事儿，他猜也能猜到，路上一直沉默不语。当初他以700分考上燕大时，家里人给他选的专业不是金融就是管理方向。

暑假那段时间他挺郁闷的，并不想按照父母给他规划的人生按部就班地走，于是开学后就玩了个大的，一声不吭地转去了体育系。

为这事儿跟家里人大吵一架，之后一个学期都没回家。这一两年磨下来，各有让步，家里人至少不像之前那样乾纲独断，他也不像之前那样一意孤行。

所以大一他修完了法学，大二开始被拉去出席一些重要场合学习，为的就是一步步让他走上他们希望他走上的道路。

祁未沉并非不坚决，也不是豁不出去，相反，如果是他认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之所以在这件事上再而三地让步，是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想做什么。

他感兴趣的东西挺多，各个沾一点儿，就是不爱往里边儿深钻。他生性洒脱，家里优渥的条件也让他有随性的资本，只是同时也失去了一些自由。

最近家里人在给他压力，让他尽快做好一个规划，这个规划最好就是去公司帮他大哥一起打理家族企业。

他母亲傅小瑛语重心长地劝他，“你爷爷最近身体越来越不好了，前段时间刚从董事会退下来，你大哥一个人，担子挺重……”

祁未沉看了眼客厅，他爸祁伟帆和他哥正坐在沙发上一边吃薯片一边听相声，他爸指着电视歪头冲祁明深说，“嗬！您看看这。”

祁明深还捧哏地回一句，“没听说过！”

祁未沉：“……”

这回居然是打苦情牌。

可他家里人都是乐天性子，您看看走这出合适吗？!

没听说过。

……

祁未沉留到了吃晚饭，跟他们说了说自己从宿舍搬出去租房住的事，拒绝了傅小瑛怕他不习惯要给他买套房的建议。

傅小瑛嘟囔道：“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不乐意把房东给揍了么，那多不好呀~”

祁未沉：“……去您的吧。”

……

饭后司机开车送他回去，外面的天已经泛了灰，祁未沉也有些闷闷不乐。

这一回，他终于点头给了傅小瑛承诺，等到他大三下学期课少了些时，就去公司从法务部基层做起，跟着他大哥锻炼。

傅小瑛知道他虽然执拗，但是答应了的事从不会轻易改变，高兴地当晚就把他爷爷钓的鱼杀掉做了个红烧。

但是祁未沉高兴不起来。

回到租房后，头一回在搬进来后看见了房东本人，房东本人正坐在地毯上，专注地对着笔记本电脑，一张精致的脸被荧幕光打亮，神情格外专注。

祁未沉没有打扰他，兀自回了房间洗漱。

弄好这一切后，祁未沉打算早点睡觉，还没躺下呢，“哗啦——”

客厅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

祁未沉立马坐起来，拉开门朝客厅走去。

“怎么了？”

厨房中岛，林卿玉有些错愕地站在地上，脚边稀里哗啦全是玻璃渣子，他讪讪地笑了笑，“杯子掉了。”

祁未沉走过去，“别动——”

林卿玉刚要从一地碎渣里出来，立马被祁未沉叫住。祁未沉注意到他靠着中岛站立，几乎是被玻璃渣包围了，而且他还是赤足，万一把脚剌破了怎么办。

林卿玉收回了脚，意味不明地看了祁未沉一眼。

祁未沉并未接收到他的眼神，走到他面前蹲下，将他脚边的玻璃一片一片拾起来。

他动作不急不缓，本来开始还很正常，不经意间目光落了一帧在林卿玉嫩白的脚背上时，气氛变得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林卿玉大概也刚洗完澡，裹着的睡袍垂到小腿，踝关节和脚趾染着沐浴后特有的红润，让人有点心猿意马。

他脚脖子很细，应该一只手就能握住吧。

脚指头居然是粉色的……膝盖应该也是……

——卧槽，他为什么会对着一个男人的脚胡思乱想！

祁未沉原本麻利的动作这会儿竟然变得有些笨拙，他强迫自己收回目光，迅速把大片儿的玻璃碎片捡起来，又拿来了扫帚，把碎渣都清理干净。

“好了，可以了。”

林卿玉将他的一系列动作都看在眼里，眸光越发深邃，等祁未沉看向他时，他已经调整好表情。

“谢谢。”林卿玉低头轻笑一声，迈开腿跨出去，经过祁未沉时，微微侧头在他耳边低声道，“我还以为你要把我抱出去呢。”

祁未沉呼吸一紧。

好近！

林卿玉走远了他才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脑子里浮现出了画面。

林卿玉那么瘦，他一只手就能抱起来……

祁未沉很自觉地跟在林卿玉后面，他注意到游戏电视旁边放了一排游戏的光盘，看图案，是前两年刚火起来的游戏。

不过，为什么同一种游戏要买这么多盘？这是有多喜欢……

“我以为你不玩游戏呢。”

林卿玉抬头看了一眼，“我不玩，那是游戏厂家送的。”

“哦。”祁未沉又觉得奇怪，这种游戏盘并不贵，但是人厂家为什么要送呢？一送还送一堆一样的。

林卿玉注意到他的表情楞楞的，笑了笑，“我给他们设计过角色的cg动画，他们就给我寄了一堆。”

“你还会这个？”祁未沉在他身边坐了下来，挺惊讶的。

他对林卿玉并不了解，只知道他是学美术的，转去了计算机系，平时神出鬼没的，隔三差五不回家，也没同他有过什么交流，他惯常挂在嘴边浅淡的笑给他整个人披上了疏离的外衣。

上次他也说，这些设备是用来画画的。林卿玉不回答他，手速飞快地在电脑上摆弄什么，离题万里地问了句，“今天的日落看到了吗？”

“嗯？”祁未沉没反应过来，想了一下说，“没。”

林卿玉点点头，“那真遗憾，很美哦。”

祁未沉不知道他什么意思，看他眼睛亮了亮，终于从电脑里抬起头，“好了。”

他把两个vr眼镜拿过来递给祁未沉一个，另一个自己带上。

“戴上，给你演示一下我怎么用这个画画。”

祁未沉站起来，戴上了眼镜，林卿玉已经填好了背景，是一片纯色的空白，祁未沉能看到林卿玉的轮廓就在他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