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Y001.九年之约

八年前，YOLO乐队因一首《我们可以》火遍大江南北。圈内人评价YOLO乐队——“他们是一支潜力无限的乐队”。

十四个月的时间，这支乐队从籍籍无名走上了云川音乐节。

云川音乐节——国内最大的乐队表演舞台。

云川音乐节后，这支人人看好的乐队在三个月后突然宣布了解散。

............

2022年6月23日22点05分.

平常的再平常不过的一个夜晚，苏雨凉洗漱完毕后坐在飘窗上，他看着外面那棵梧桐树：闷热地夏风把一朵摇摇欲坠的梧桐花吹得左摇右摆，掉了下来。

就在他看得正入迷时，收到了一条好友发来的短信——看微博。

没过两秒又发来一条：

——忘了你没有微博。

紧接着附上了一张截图。

发来的截图是一张实时的微博热搜榜，给他发来图片的人细心地用红色涂鸦笔在一个词条上画了个不规则的圆。

#YOLO乐队，九年之约#

手指放大图片，昏暗地房间，手机发出来的光明明不亮，却格外刺眼。

蝉鸣聒噪入耳，苏雨凉敲敲窗户，赶走了趴在玻璃上暗自观察，试图穿过屏障吸食血液的蚊子。

半个小时后，他从飘窗上下来，弯腰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手机，给发来短信的人回了消息：

——早就忘了，何必当真呢。

…………

“砰砰砰——砰砰砰——”敲门声有节奏地在外面响起，苏雨凉从床上坐起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

七点刚过两分。

苏雨凉搓了两把脸，不紧不慢地走到玄关入口处。

打开墙上的显示屏，一张呲眉瞪目的脸出现在了苏雨凉眼前：因为焦急的等待，狠狠抓了两把头发，又快速放了下来，紧接着就是一声格外清晰地撞击声——他抬脚踹了两下门。

“大早上的脑子有病啊！”一道尖利叫声从对面公寓传出，喝停了他还要继续踹门的动作。

他脚下一顿，反驳道：“就是有病啊！”然后握拳狠狠砸了两下门，“看什么好戏呢！开门！”

苏雨凉偷看被人发现，耸耸肩，顺了把头发，打开大门。

“好看吗？”方池开口问道。

苏雨凉双手插兜，斜靠在门上，仔细思考了一下后，微微点头，“还可以。”

“……”方池撇了下嘴，推开挡在门前的人，熟练地换上拖鞋，进了客厅，拖着脚步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了瓶矿泉水，“咕嘟咕嘟”半瓶下肚，舒服地叹了口气。

方池路过餐桌旁时，在桌上顺了个苹果，来回抛了两下，“你昨天回我那信息是什么意思？”

这位就是昨晚发来短信的，YOLO乐队的鼓手——方池。

准确来说，是前YOLO乐队的鼓手。

“能有什么意思，字面意思。”

苏雨凉说完若无其事地走到唱片机前，打开一旁的柜子，在里面取出一张黑胶唱片，放了上去。

唱针滑过波浪纹路，空灵的古典音乐渐渐填满房间。

方池咬了一口手里的苹果，被酸得倒牙，他看着苏雨凉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刚被半瓶水压下去的火气又“蹭”的一下窜了上来，“狗屁的字面意思，那微博呢？要不要回应？”

“不回，我本来也没有。”苏雨凉坐在方池对面，翘起的二郎腿微微晃着挂在脚尖上的拖鞋，靠在沙发上的头微仰，半眯起眼睛看着方池。片刻，轻声说道：“你还当真了？”

方池非常不喜欢这种审视的目光，他站起身来，指着苏雨凉喊道：“老子就是当真了！你自己看着办！”说罢低头看了眼手上的手表——已经七点半了。“明天下午腾点时间。走了，苦比打工人要去卖命了！”

苏雨凉点点头，敷衍地送了他一个心疼的眼神，“保重身体，慢走。”

方池走到玄关处穿上鞋子后，又哒哒往回走，手指勾起唱针，空灵的音乐停止，这才满意的出了门。

苏雨凉在本市二环内经营着一家规模不大的咖啡馆，位置靠近附近几座写字楼，生意还算不错。

送走第一波上班的客人后，苏雨凉给自己磨了杯热美式，咖啡入口，苦味迅速蹿满整个喉腔，扭曲了他的表情。

喝了这么多年，第一口还是依然苦得令人想吐。

除去早上七点到九点，中午十二点到两点，晚上七点到九点这几个固定时间点外，店内基本无人进，加之本店有两名员工，自己便更闲了些。

店内轻快的小调，员工交谈中午要吃什么的说话声，刚刚好照进来的太阳，令人产生了一种恍惚的错觉——生活本该这样。

他这样想着，趴在桌子上渐渐合上了眼。

再次睁开眼睛，是被自己手机的铃声吵醒，看着上面的号码，捏捏山根，按了接听键。

另一边嘈杂地声音通过电流传进苏雨凉的耳朵，“喂！苏雨凉！”

苏雨凉把手机从耳朵上拿下来，开了免提，放在桌子上，他刚睡醒，声音闷闷的：“你那边好吵。”

“哦！我刚从公司出来！楼下有两队人吵群架呢！你要听听吗？还挺有趣的！”方池略显兴奋。

“……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听别人吵架？”苏雨凉问。

“我才没那么幼稚，哎——我现在有时间，咱俩找个地儿聊聊。”

“不用找地方，直接来我这儿吧。”苏雨凉说。

“三十分钟到！嘟嘟嘟——”

苏雨凉搓了两把脸，他不知道方池为什么这么兴奋？但确实，这件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好聊的。一句玩笑话，一些实事炒作，完全没有搭理的必要。毕竟，这么多年，就这样过来了。

做亿万颗星星里最普通的那个，也还不错。

也还不错吗？他不敢轻易给出答案。

说三十分钟就绝对不会在二十九分钟出现。

方池把挂在身上的电脑包往旁边一扔，端起苏雨凉提早准备好的柠檬水，仰头一杯水下肚。

方池缓过劲来，双手在桌子上激动地拍着，“哎，你知道吗？刚刚我们公司楼下那两群人吵架竟然是因为一个人的男朋友和一个人的女朋友搞在一起，然后被她自己和另一个人的女朋友开房时发现了！”

方池说着把身子往前一探，突然仰头大笑了起来，“哈哈哈——你想想，当时那几个人八目相对的场景，哈哈哈——我都替他们尴尬抠脚。哎哟，不行了，我肚子疼，哈哈哈——”

“哈哈哈……”苏雨凉配合着干笑两声，“你绕大半个城市跑过来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事？”

“我有那么闲嘛，”方池吃了块曲奇饼干，压住了笑意，“找你商量正事的。”

苏雨凉点点头，示意方池继续说。

“昨天晚上我回家后做了个计划，准备先从最简单的入手。本来想先联系小茶，毕竟她最好说话。”方池顿了一下，突然激动起来，“我就跟你说，我和小茶简直是心有灵犀，刚准备给她拨电话她就打来了！反正最后她说‘一切听从组织指挥。’。”

“至于陈玄嘛，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典型的嘴硬心软，多磨他几回，气也就消了。”

小茶——前YOLO乐队贝斯手，乐队解散后便回了老家湘平，在一所小学里当音乐老师。

陈玄——前YOLO乐队键盘手，乐队解散后因长相不错签了家娱乐公司，肥皂剧常驻男主角，当红二线男演员。

至于现在正侃侃而谈的方池——乐队解散后，便成了一名公司的程序员。这位程序员曾站在舞台上，对台下乐迷大喊：“老子当程序员就是条狗！”现在这条狗，正每天坐在电脑前，榨干自己最后的脑骨髓。

方池说到这停了下来，两人不说话，就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空气中好像多了点尴尬。方池错开视线，放在大腿上的手搓了两下，略显底气不足。“我也……稍微联系了一下，他。”方池余光偷偷打量了一下苏雨凉的表情。

经过了漫长无声的三分钟后，苏雨凉轻轻说道：“你很闲吗？”

方池一怔，拍了下桌子，“你什么意思？”语气相较之前的激动明显冷了下来。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苏雨凉语气平缓道。

他确实觉得方池异想天开，和从前没什么两样，想一出是一出的。但，计划是计划，现实是现实。早就闹翻的人，怎么可能再和好？再站在一个舞台上装模作样的演出？

“砰——”安静地空气突然被一声物体撞击地面的声音打碎，方池指着苏雨凉怒斥：“苏雨凉，你.他妈可真不是个人！什么‘早就忘了，何必当真’，我看是你不长脑子还差不多！那句什么‘九年之后YOLO依旧是YOLO，九年之后，期待再会’当时可他妈是你喊出来的！”

方池怒气冲冲地摔门走后，两位员工面面相觑片刻，其中一人赶忙拿着扫帚过来清理。

碎掉的玻璃因为太阳在闪闪发着刺眼的光，清理的员工把它扫入簸箕内，倒进垃圾桶中，合上了盖子。

苏雨凉盯着被合上盖子的垃圾桶发愣：自己曾经许下过这么大的承诺吗？而那句年少时无心的承诺依然被人记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