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Y007.街头绅士

林煦跟在苏雨凉身后进去时，屋内的几人还在为那只绿毛鹦鹉的抚养权激烈争吵，甚至没人发现苏雨凉身边多了个人。

苏雨凉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你们有没有想过那只鹦鹉其实活不过老师？”他说完侧身，极为顺手的把林煦手里的吉他接过，放在了一旁的沙发上。

陈玄听到声音抬头，先是对苏雨凉身边的林煦礼貌一笑，起身拍了一下桌子，打断了方池和小茶的争论，说道：“两位，这个问题我们要不要听听新朋友的意见？”

林煦站在原地突然被点名，他瞳孔微张，下意识张开嘴巴，一脸的茫然，“啊？什么问题？”

“鹦鹉的抚养权问题。”小茶转头对人招招手，“你好吉他手，我是贝斯手。”

“你好贝斯，我是吉他……我是林煦。”林煦的思维还停留在“鹦鹉抚养权”的问题上，从他手指在衣服上揪卷的动作显然能看出来他并没有想通为什么会有人问这种问题。

苏雨凉注意到了林煦手上的小动作后，嘴角轻轻一抬，往前走了几步，打开冰箱，从里面拿出一支哈密瓜味道的奶油雪糕。

“你可以不用管他们，他们脑子有点奇怪。”苏雨凉把手里的雪糕塞到林煦手中。

林煦手上一凉，低头看了眼被人塞进手里的东西，双脚往后小幅度退了一步：大冬天的吃雪糕，你才是最奇怪的好吧。

方池和陈玄虽然林煦上次已经见过，但当时苏雨凉并没有提及“乐队”这个话题。

所以林煦除了知道他们名字之外，其他一切概不清楚。

苏雨凉请林煦坐在自己最爱的超软的真皮沙发上，几人以林煦为中心，围坐一团，生怕这位新来的朋友跑路。

苏雨凉坐在林煦对面，拿过放在沙发上面的吉他，向林煦礼貌询问：“不介意我用一下你的吉他吧？”

林煦云里雾里地摇摇头：“不介意。”他缩了缩手臂，试图从方池和小茶中间逃出，坐在两边的人毫无察觉，甚至把他夹得更紧一点。

得到林煦同意，苏雨凉低头轻轻拨弦，黑色的甲油还在他手上留着，苏雨凉显然已经适应。

林煦缩着胳膊，身体微侧，躲开身旁两人的夹击，低垂着的眼睛专注盯着苏雨凉自然垂在吉他上面的手。

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黑色的甲油衬托着白皙的皮肤，指尖有节奏地在吉他弦上轻敲，细碎的声音流出，既像潺潺的溪水又像清脆的铃铛。

林煦眼神滑过他的手腕，灰色衬衫袖子下的腕骨若隐若现，给人一种神秘的，充满诱惑性的性感。

林煦本就是个手控，看人时第一眼总要先看对方的手，甚至曾经幻想着一个人的手来了场精神上的高,潮。高,潮后的余韵过去后，是对自己深深地恶心和厌恶。

他有一段时间因为这件事情感到十分痛苦。阳光开朗，众人口中的好孩子却有一个如此变态又见不得人的癖好。

后来，在一次和母亲单独的约会中，林煦和程玉蕊在电影院里看了一部有关特殊人群的电影。电影结束后，众人散去，林煦坐在椅子上陪母亲看着最后的片终。

这是程玉蕊常年的习惯，说是“滚动的白色小字也是一部属于“他们”的电影”。

林煦和程玉蕊并排坐着，影厅的灯已经亮起，片尾字幕模糊的滚动，直到最后一行字消失，电影彻底结束，林煦才缓缓开口，以一种委婉的方式问出一个纠结他内心很久的问题：“妈妈，是不是正常人总要比特殊人群活的容易？就像电影里说的‘好看的人总会被世界善待’。”

“现实给你的答案肯定是“是”，但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关于美的标准。”程玉蕊拉着林煦的手，冲他温柔笑了笑，“走吧，爸爸昨天把工资上交，请你去吃牛排好不好？”

“那我还是选择吃牛肉面吧。”林煦笑道。

“牛排可要比牛肉面贵多喽，宰爸爸一顿不好吗？”

林煦思考了一下，坚持了原本的想法：“我还是更喜欢吃牛肉面。”

“遗憾哦，我们的口味可真是差太多了。一小时后还是在一楼广场汇合吧。”程玉蕊掏出钱包，拿出一张钞票给林煦，摸摸他的头，朝附近的一家西餐厅走去。

林煦盯着钞票，片刻后，了然：人既是相同的又是不同的，不需要过度的勉强与矫正。

这或许是程玉蕊用她自己的行动方式回答了林煦刚刚提出的问题。

英式慵懒的小调响起，苏雨凉拨着弦，专属于吉他温暖治愈的声音伴着苏雨凉的说话声——慵懒，清洌，像风儿荡起的湖水一般，轻轻拂动人的心弦。

苏雨凉采用了jamsession的方式，伴着吉他，向林煦介绍了一下人员以及一些日常的排练和演出。

吉他声响起几秒后，小茶拿起手边的贝斯，默契合奏。

林煦从苏雨凉几句简单的轻唱中了解到：方池和陈玄两人分别是鼓手和键盘手，二人同属于本市某计算机学院；小茶是他们乐队的贝斯手，就读于首都师范大学；苏雨凉是乐队的主唱，就读于首都大学园艺与技术专业。

几人是初高中同学，又都很喜欢乐队，所以自己也想搞一下试试。

乐队的排练主要是周五的晚上，周六和周日会在固定的酒吧驻演或是乐队之间自发组织的小型演唱会上表演。

（其实就是一群人聚在一起，找个没人的空地，搭个台子，志趣相投的少年们互相给对方当听众。）

吉他最后一个和弦结束，苏雨凉放下吉他，挑了下眉，漫不经心的说道：“怎么样，有没有英国街头绅士的感觉？”

“……”无人说话。

林煦眼睛从苏雨凉手上移开，“那我们最近有没有什么演出活动？”他见无人答话，试图转移话题，缓解一下尴尬的氛围。

“…………”这下连苏雨凉也闭上了嘴巴。

空气诡异的安静几秒后，林煦手上的雪糕被小茶拿去，撕开，重新放回他手上。

“再不吃就要化掉了。”小茶提醒他。

“谢谢，学姐。”林煦从苏雨凉的介绍中意外得知这位名叫“小茶”的贝斯手是自己同学院的学姐。

陈玄眼睛左瞄瞄，右看看，寂静的房间内只有林煦吃雪糕时发出的“吸溜”声，除此之外，无人说话。

陈玄内心感叹：这位新来的吉他手好像拥有了比苏雨凉更让人接不上话的技能。

正当他努力思考怎么让气氛缓和时，方池突然站起，对众人提议道：“哦!晚饭时间到了吧，谁要买饭去！”他不等人回答，又说道，“欸，陈玄！你不是说小区外面新开了一家粤菜馆吗？”

“对啊！我还收到两张工作人员发的八五折优惠券呢。”陈玄附和，连忙站起，搭着方池的肩膀，快速逃离。

他有时不得不佩服方池，总能在意想不到的时候拥有比别人多上十倍的眼力见，至于其他时候，不好说。陈玄觉得这是个玄学，虽然他本人是位唯物主义者。

“我还是比较喜欢吃川菜，方池总爱把人当傻子。”小茶冷不丁来了这么一句，起身，拿起自己的贝斯，打开苏雨凉的卧室门，走了进去。

“虽然我是北方人但还是觉得豆腐脑要吃甜的比较好。”苏雨凉说，起身抽了张纸递给林煦，“怎么样，好吃吗？”

指尖相碰，林煦接过抽纸，点点头，“好吃。”

仅仅和几人相处不足半天，林煦却像是踏入了一个新世界。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怪异的，林煦实在难以想象，究竟是什么原因才能让这样几个人聚在一起，甚至能组成乐队，成为好朋友，实在令人难以费解。

除去这些因素外，这是个自由的，不用彼此迁就的，只属于他们的一方小天地。

小天地？这样形容应该最为恰当。

“巧克力味的也好吃，明天尝尝？”苏雨凉说。

“今天不能尝尝吗？”

“不行，昨天全被方池他们吃光了，还没买。”

“好吧。”

好吧，不如就试试吧，试试在新的世界中和新的朋友来一场新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