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19

白诀怏怏的回到了白府，而白老爷已在门口恭候多时。

看白诀的样子，白老爷却相当高兴，兴冲冲的对着远方的白诀喊道“臭小子怎么样，这一次还不错吧？咦，看你穿的什么成何体统，丢我们白家的人。我给你说啊…”

“哎呀哎呀，你别说了，我都要烦死了！”白诀生气的说道。

“哟，现在知道烦了，也不多考虑考虑你爹我，我可为了你的婚事操碎了心啊，专门为你寻的唐家。唐家的老头不舍得女儿出嫁，喝了我几户好酒才答应让唐弦出来看看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唐小姐？”

“我是谁？我是你老子，这点我再不知道就说不过去了吧。对了卿岢那孩子挺仗义的，你可要好好照顾人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离家出走就去他那儿，我跟你说……”

白诀没有理会，径直走向院内。

“欸，这孩子我还没说完呢。”

竹林——

是夜。祝卿岢难得一见的失眠，看着爬在桌子上的常安正睡得香心中不禁燃起一团无名火。

他披上外衣直直的走向常安。祝卿岢踢了踢常安身下的木凳说“起来”

常安猛地惊起直起身子一脸痴呆的四处张望，口中还嘟囔着什么。

祝卿岢就站在那里居高临下的看着，过了好一会儿长安才开口问道发生什么事。

“我睡不着”

“什么？”

“我失眠了陪我出去走走。”

“哎哟，我的小媳妇这天太晚了，外面不安全，况且前些日子你也着了凉，出去着实不是一个好选择啊”

的确，寒风刺骨又是在冬季这时候出去确实不太好。祝卿岢心想。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我又不是小孩子还听故事睡觉吗。”祝卿岢双手交叉不屑的看着坐在凳子上的常安。

“当然不是小孩子了，你现在还是个大孩子，走吧！快快躺好，这故事保准好！”

祝卿珂就在这半推半拥的状态下躺在了床上。

“转身背对着我。”常安突然出声。

“哦”祝卿岢就在不明不白中答应了常安的要求。

常安看着祝卿岢单薄的背影悄悄的勾起嘴角，然后迅速躲入了祝卿岢的被褥中。

冰冷的衣物贴上了他的身体，寒意迅速来临，祝卿岢身体一僵，想起身却被常安从背后环腰而抱。祝卿岢血压快速飙升，把脸憋得通红的，扭动的身体想要挣脱常安的怀抱。

“别动”祝卿岢被这低沉的嗓音吓了一跳，慌了神，不知接下来要怎么办。

“这就对了，卿岢你好暖和。”

“快起来！”祝卿岢气愤地说。

“好了，不闹了。欸，不要动…不然我可保不准做出什么。”

祝卿岢明显是被长安的话语吓到了，跟木头似的丝毫不敢乱动，只有一颗浮躁的心在剧烈的跳动。

“放轻松，故事开始了。”

“小二，来壶酒”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灵敏的将酒壶放在那客人的桌子前面便退了下去。

“站住，这酒不对啊！”少年停住脚步，满脸困惑，返回准备将客人的酒壶拿回去问问掌柜究竟还有什么酒。

那客人抬头“哟，瞧你面生，新来的吧。”

少年点了点头。

“模样长得真俊啊。哎呀，你这项链不错就是娘了吧唧的，不适合你，来取下来给爷看看。”

少年向后一躲，躲开了那客人的拉扯，并转身离开。可那人并不想放过他，伸手抓住了少年的肩，少年身体一将，下意识将人过肩摔去。众人纷纷朝这里望，被大动静给吸引。

“你，你等着！”客人疼的呲牙咧嘴，依靠着桌凳，缓慢直起身子站了起来，嘴里还不忘辱骂威胁的话。

少年瞪大了双眼，下一秒回归如常。

“掌柜结账。”半个时辰后，那客人用完了餐一瘸一拐的走向柜台。

“哎，好勒官爷，您稍等我给您算一算。”

客人未吱声，双手在口袋中摸了摸，突然大叫“我的项链丢了，谁偷了我的项链？”他环视四周，最终将目光定格在少年身上。

“你就是你，他脖子上戴的就是我的！”

少年淡淡抬头看了一眼并未理会，接着擦拭还未擦完的桌面。掌柜听闻一顿，脸色瞬间变黑，指着少年吼道“你过来！”

少年放下手中的抹布，来到掌柜面前。

“把东西还给这位大人”

“这是我的。”少年说。

掌柜脸又黑了一个度，冷汗也不禁冒了出来，他连忙朝那位客人解释，“就算这小子不承认我们也知道是您的东西，他怎么能买得起这项链呢！”

人们都在看着却无一人来为少年辩解，甚至纷纷用点头来表示赞同，一脸看戏的模样却又不只仅仅是在看。他们讨论，他们议论，他们辱骂，他们为自己的观点寻找根本不合实际的理由。本该是看戏的人，任意穿插了他人的剧本里，成为了混乱的出力者。

少年并没有归还，本就属于他的东西，何来归还这一说？他将身上属于酒馆的东西取了下来，径直走出了店门不回头。

这次换那客人脸色一黑，而掌柜却已欲哭无泪，赶忙扯出个笑脸对着那人说“大人，这小子偷东西我们也没办法啊，这和我们没可没关系。您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们这家小酒馆吧，有什么事您找他，现在我们和那小子没任何关系了！”

客人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托着一身肥肉走出来，站在马车旁。

“老爷”

“你去跟着那个清瘦脖子上有红珠项链的小子，老规矩。”

“是”

好在少年身上有攒下来的盘缠，虽不多，但够他几日生活，他找了家旅馆住了下，最便宜的那种。

这些天少年并不敢睡着，他紧紧的护着钱袋子，因为他知道这里并不安全。

天刚擦亮，他决定退了房去寻找新的工作。

“抱歉我们这儿不招人了，请回吧。”

“我们人手足够了，你去下一家吧。”

这话听了无数次，少年只是以为自己运气不好，但他并不知道这背后的真相。

“我可不敢收他，县里那位老爷咱们可惹不起，好像是因为那家伙偷了老爷的项链，人还跑了，气的老爷把他之前待的酒馆砸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少年心想。他听到了店面掌柜和伙计的对话。

几天下来并无收获，身上的钱财已经快用尽了，看来这里是待不下去了。

夜晚风吹的很冷，少年无处可去，只得在桥洞下过夜，那里挤满了乞丐。他们对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似乎并不欢迎，但还是让他到这里挤挤，毕竟夜晚很冷。

————

“他为什么不将那串红珠项链当了呢？好歹能离开这里，换个地方生活。”

“因为这是他娘留给他的东西。况且这珠子是假的，他们的确买不起这东西。”

————

这几天都是阴雨天，少年不想走出桥洞，可无奈身上无干粮，只好直起身去求些吃食。

红珠子太耀眼，几乎街上所有人都认得。

谁叫他也惹得是县里的大官员呢，没有人敢帮他，凭谁也不想惹火烧身。他觉得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但他母亲却告诉他要活下去。

忽然少年眼前一黑，身体被粗糙的质感包围，他想逃出去伸出双手挣扎却怎么也冲不破这黑暗，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感。

少年脚下不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他蜷缩着身体，尽量将自己缩小，双手护住头部大腿，挡住腹部，忍受着意料之中又突如其来的惩罚。

“都注意点，别打死了，打死可不就好交代”

他们避开头部用力的打，高位者居高临下的向下瞅着，瞅着下面的人如何卑躬屈膝蜷缩在黑暗一角，他们无所谓的看着奄奄一息的挣扎的狗，并对他拳打脚踢，大笑着享受着由痛苦制作的快感。

下雨了，雨滴淅淅沥沥的，可麻木的人并为察觉，直到雨下的很大很大，几乎遮住了视线，那些人才后知后觉，慌张的向屋檐下跑去。可人好多，双眼也被雨水蒙蔽，他们四处逃窜之后相碰，相撞，慌乱的场面也得不到控制，乱了套。

“大哥，下雨了”

“我知道。”

“大哥，里面没动静了”

“我知道！”

“大哥，那怎么办啊？”

领头人握紧拳头向那个提问者打了一拳。

“大哥，你打我干嘛？”他捂着肚子痛苦的看着那位大哥。

“闭嘴把它扔在这儿，我们走。”

周围很近，只有雨哗啦哗啦的下着。

少年艰难的挣脱着麻袋，忍受着接近筋骨断裂般的痛苦爬到墙角。他背靠墙头，想深呼吸，可太疼了他做不到。

灰蒙蒙的天看不见太阳，倾盆的大雨挡住了前方。

少年绝望的抬头看天缓缓伸出手，雨打在手心里冰冷刺骨，淋在身上生疼，雨还会停吗？

他放下手闭上双眼等待着黑暗的来临和命运最后的审判。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了有马车经过，并停在他面前。

少年心想，还不打算放过我吗？

他听到脚步声很轻，是从马车内向下赶来，小心翼翼的似乎并不想吵醒他，那人走近了只看了看他，后放下手中的伞便离开了。

少年睁开眼看到那个人的背影，哦，原来是个小孩子。那孩子上了马车离少年越来越远。少年笑了笑摇摇头，感慨的叹了口气，双眼空洞，盯着前方发发呆，直到有急促的脚步朝他这边逼来，他才回了神。

转头一看竟还是那个小孩子，只不过手里多了几个热腾腾的包子和几种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药。

那孩子将包子递给了少年，他没有接，只是看了看又闭上了眼。小孩没办法，只得强塞到他怀里，留了一个塞到他嘴里。

少年被吓了一跳，瞪大了双眼，但小孩并不理会，低头研究的这药物。

“小孩儿这么大雨赶快回家吧”

“……”

“小孩我知道你想帮助人，但你换一个目标吧，我命就该绝于此…”

“……”

“哎，你这小孩怎么不听话？”少年有些着急了。

“我不是小孩。”

“哦，那你几岁了？”他被这一嗓子问懵了，下意识嘴快的问了出来。

“我…我10岁了！”

少年打量着这个孩子，“嗯，没看出来。”

“我只是还没长高，就是10岁！”那孩子红着脸说道。

“那我比你大，你在我这儿还是小孩儿。”

他没说话，只是默默的给少年擦药，双眼泪汪汪的。

少年叹口气，揉揉小孩的头。“你不是小孩儿你是一个大人了好吗？以后我们长得很高很高，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大人了好吗？”

小孩点了点头将少年扶起，缓慢的朝前方走去。

“我们去哪儿？”

“你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我都快死了不值钱。”

雨滴打在伞面上滴滴嗒嗒似乎并没有那么糟糕，一把伞撑起两个人的避所，虽不挡风但遮雨，温度悄悄回，冷风也不再刺骨。

“到了”少年被带到了一处旅店。

“陈叔，先安排一间房吧”那孩子说。

“小少爷你怎么来了？钟夫人呢？”

“她先回去了。这些天让他先住在这儿，近些的房间吧，他受伤了。”

“好的”

他将少年扶回房间，安排了少年的药物。他看这少年在房中熟睡后留下了信条。

你且先好生住着，伤好后可选择离开我们有缘相见。

————

“我儿时也是如此，十几岁时长不高，经常受同龄人们的嘲笑，还说我是矮子，在他们面前我从来就没有抬起过头，所以我很能理解这孩子。”祝卿岢闷闷的说道。

“现在我家卿岢长大了，再也没有人会嘲笑你了，对吧。”

常安轻轻的拍着祝卿岢就像哄孩童入睡一般。

————

几日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在大街上游荡，似乎在寻找什么。眼神中有期待，有遗憾，可绝望已然不见。少年一直走，走着…走着……

“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我还没想好。”

“真差劲，没有结尾的故事不是好故事。”

常安轻轻一笑，将头埋在祝卿岢的后颈，深深的嗅着。

“那你希望故事有怎样的结尾呢？”

一阵热气从后颈传播到全身，温热的气息引的祝卿岢直发懵。

“当…当然是好的结…结局了，那个少年好好活下去，也算是不辜负那孩子的心。”

常安将环着祝卿岢腰的手又收紧了些，滚烫的胸膛，贴上的是薄薄的后背。

“猜对了，他有再好好活下去，拼命的活着。”

祝卿岢感受到由后背传来强而有力的心跳，热烈的，躁动的，充满生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