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破笼始（三）

今年入了冬后，北国这天晴的日子似乎格外少。

即便没雨没雪，天也总是灰蒙蒙的，无端让人瞧着心里不爽利。

即便是下了大朝会，这天色也阴沉着不见亮。

“大人，看这天色多半是要下雨了。今日是先回府还是…”随从扶着秦雨豪上了马车。将带来的汤婆子送到了他的手里。

“大人，天冷，你快拿着暖暖。”

“嗯。”秦雨豪略显疲惫地点了点头。

回想起今日朝会上发生的事，便觉心中烦闷得紧。

老皇帝年事已高，几个皇子王爷之间更是暗涛汹涌。朝堂上的局势越来越不明晰。不少人都在暗中使袢子逼迫他战队。

身为秦家家主，他的选择关乎着一整个家族的性命。

偏偏族中还总有些不省心的人，不想着替他分忧，还常常惹了一身腥等着他去收拾。

想到这些，秦雨豪就止不住地气闷。

这些年下来，他身旁连个交心之人都不曾留下。外人面前看起来风光，但其中酸楚却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想着想着，他不经掀开车帘，试着让窗外的冷风帮他吹走一些烦扰。

这个方法显然没什么用。但却让秦雨豪意外瞧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人。

“停车。”

“大人，有什么吩咐？”

秦雨豪没有应他，只是默默下了车，走到了街边那人的身侧。

“苏丞相，您今日怎么没乘马车？”

那人转身看向秦雨豪，一双鹤目透着年长者的睿智。

“是峥兰啊。”苏丞相笑着与他招呼道。

他喊的是秦雨豪的字。

“老师，快下雨了。我送您一程？”秦雨豪听到这称呼，不经舒展了眉眼。

“无妨。”苏丞相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你若有空，不如跟我一道。这些天终日窝在家中我这把老骨头都有些舒展不开了。”

“老师哪里的话，您这年纪正当时。”秦雨豪笑了笑，转身冲着身后的侍从招呼道，“拿把伞给我，你就先回吧。我与苏丞相走回去。”

“大人，天这么冷，你们真要走回去，这万一冻着了…”侍从将伞递给秦雨豪，到底还是不放心。

“丞相大人都不怕冷，我又担心什么。”秦雨豪接过伞笑了笑。“放心，回府等我。”

“那成吧，大人你自己多小心。”

送走了侍从。秦雨豪回到苏丞相的身边继续陪他慢慢走着。

“我听闻，你给陛下递了一封折子，被陛下压了下来。”苏丞相率先开口道。

“···是的，老师。”

“是叫，‘破笼计划’么？”

“老师连这都知道···”

“那份折子我看过，写的不错。”苏丞相评价道。“但这计划若要开展，恐怕会得罪不少人。毕竟这京城中的水有多深，想必你是再清楚不过的。”

“嗯，我明白。”秦雨豪点了点头。

“但你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了吧？有些路你早就选好了怎么走。”苏丞相沉声道，“所以当年，你才会把秦戾送走。”

“···什么事都瞒不过老师。”秦雨豪叹了口气。

苏丞相笑着摇了摇头。

“你啊，这些年旁人看你多半都会说自从当了这秦家家主，性子沉稳不少。但我却觉得你这些年还是没怎么变。”

“你这性子，和裳儿倒是极像，不愧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裳儿…她还好么？”提起自己的妹妹，秦雨豪面上难得多了几分软意。

“嗯，这些年她一个人拉扯澜庭，我也知道她辛苦。但她那性子要强得很，有什么难处也总不肯与我说。家里头人多，盯着她们孤儿寡母的人也多。我也不好总出面对她特殊照顾，只能将澜庭带在身旁。”

“所幸澜庭那孩子有出息，年纪轻轻就中了举人。苏家这些小辈里，我是最中意他的。”

“你若有空，不妨去劝劝她。”苏丞相叹了口气。

“就怕她到时候不愿见我。”秦雨豪无奈地笑了笑。“先前因着我把戾儿送到云莱海的事，她便一直与我不快活。她气性大，不听劝。”

“那是你不会哄人。”苏丞相笑着说道，“当年名动京城的秦公子，如今的吏部尚书秦大人，哪儿是需要主动去哄别人的。多少人上赶着说好话，巴结你。”

“老师，您可别笑话我了。”

“你还年轻，有很多事情都有商量的余地，不必把自己逼得那么紧。”苏丞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就更能明白。人这一辈子吶，很多是可以舍弃的。那些你曾经看中的，其实并不重要。而那些被你忽视的，你习以为常的存在，才是丢了性命都真正不能割舍的。”

“老师…”秦雨豪在对方的注视下心神一颤。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只要记得，别让自己后悔就行。”

“是，老师。”

＊

秦戾从隐丘回来后，便时常感觉心中躁郁难平。

日常的修炼也常常无法静下心来。

他不知这心里的焦灼感从何而来，每每修炼时心火上蹿，却是都被胸前挂着的‘月白‘平复了下去，才不至于出岔子。

“不行，总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

当秦戾再一次从入定中醒来，发现时间才刚过了不到两个时辰。

以他往日的经验，这样修炼下去，根本无法精进。

“难不成是之前在书阁中遇见那东西的原因？”

秦戾相起林岚提到过的那种会催生心魔的邪物。自己之前隐瞒了在书阁中的遭遇，是不愿被人知晓，自己的心魔和师尊有关。

只是眼下的情况有变，他若想要继续修炼，怕是必须要找人问清楚这个所谓的‘心魔‘。

“还是去问问师姐吧。”秦戾皱紧眉头，起身刚要往外走。却突然察觉到了一阵陌生的气息出现在了附近。

“谁在那里！”秦戾警觉地转身，却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难道是我的错觉？”秦戾皱眉道。

谁知下一秒，他的身后突然亮起一片诡异的紫色光芒，瞬间将秦戾整个人包了进去。

“是谁！”秦戾下意识地想逃，却在紫色光芒触碰到他的瞬间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