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上午十点的阳光从树荫的缝隙中洒下，透过玻璃窗，落进教室，所及之处全都被铺上一层闪耀的金色薄纱。

英语老师口中的单词仿佛变成了催眠的字符，穿过学生的耳膜，哄睡着人的神经。

班级里大半的人枕着枯燥的单词，披着温暖的薄纱，昏昏欲睡。

往下耷拉脑袋的学生越来越多，老师恨铁不成钢的叹气，把手里的教材往讲桌上重重一砸，发出不满的动静。

方才还在眼皮打架的同学被惊的睁大眼，疲倦的神情一扫而光。

“没两天就摸底考了！还睡！都不长心是吧！都高三的人了……”老套的训话又开始了。

老师没在讲课，谯玉就停了笔，侧过脸看向窗外，教学楼旁的柳树已经有了落叶的趋势。

柳枝随风轻摆，悠得她晃神。

即将失去盎然的杨柳像是映射出了她的当下的处境。

会有春雨来灌溉它么？

应该……会有吧……

希望……会有吧……

摸底考成绩公布后，班主任就重新排了座位，按成绩调座，谯玉从最后一排升到第一排。

桌椅挪动的嘈杂声充斥了整个空间，临路昇的位置万年不变，周围的熙熙攘攘也与他无关，谯玉推着桌子路过他桌前时，他就低头假装忙碌，却又在她路过后，飘忽着视线一遍又一遍扫过她的背影。

以后离得更远了，他平静的心情往下坠，正常的搬运声也变得刺耳。

烦躁，莫名的烦躁。

临路昇和周通的聊天频率飙升，在临路昇耐心即将耗尽前，周通总算把专辑拿到手了。

全新，无暇，有亲签。

临路昇如获至宝，打破僵局的进度进展到三分之二，再把专辑赔给谯玉，就能顺利通关了。

许尽然对临路昇用黑色塑料袋包装专辑的行为表示无语，“不是，大哥，咱是赔礼道歉，咱是不是应该用个礼盒，或者整个礼袋，然后写两句表示歉意的小纸条，你套个黑塑料袋，不怕她当垃圾扔了？”

临路昇鄙夷的哼气儿，“我在给这玩意添点嫁妆得了，她又不傻，不会掏出来看啊。”

他嘴上很硬气的表明自己不会干这么“娘们”的事情，但当晚，人就出现在了家门口的礼品店内。

他特意选择的地方，因为自己家附近不会遇到同学。

店员很热心的介绍各型各色的包装产品，临路昇看的眼花缭乱，越挑越迷茫。

店员小姐姐问他：“方便说一下礼物是送给谁吗？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女。”

“好朋友？还是……”

小姐姐看他一身校服，问话适当留出余地。

临路昇一时间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以他和谯玉现在的相处状态，朋友算不上，同学也牵强。

他嗤声，“敌人。”

声音很低，但店里没其他顾客，回答被小姐姐清楚听到。

“嗯？”

“啊，不是”，临路昇找补，“我瞎说的，算是朋友吧。”

等赔完罪，应该能成为朋友吧。

最终，那张专辑穿上了好几层艳丽的衣服。

他这言行相诡的行为要是被许尽然的知道了，保准嘲笑他到毕业，所以，赔礼这件事情他打算暗中行动。

“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儿？”趁着班里人少，临路昇再次找权舒茵帮忙。

权舒茵放下手中的镜子，问：“什么事儿？”

临路昇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开，藏在怀里的专辑被他拿出来，“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谯玉。”

权舒茵看着被包装到认不出来的专辑，先好奇，“什么鬼东西？”后猜测，“道歉礼物？”

临路昇不可能答疑解惑，“是啥不重要，帮个忙转交一下呗。”

权舒茵好说话，“行是行，但她肯定会问是谁给的，万一……她不要呢。”

她想的周到，临路昇稍加考虑，“你要不就说……是你给的。”

“啊？说是我给的？我……”

权舒茵话没说完被硬生生截断，不自然的咳了一声，临路昇接收到信号，二人默契的拉开距离，仿佛他俩刚才并未在聊天。

谯玉回班了，好在她没往坐得正近的俩人这边瞅，径直去了自己的座位。

明明没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但就是心虚，权舒茵还萌生出了背叛队友的罪恶感。

“你要不还是自己给她吧”，权舒茵突然不想帮了，“就现在，要是收不了场我再出面。”

“现在？”

其实现在也可以，人少眼不杂，最重要的是许尽然不在。

临路昇踌躇，紧了紧手里的专辑，下定决心。

起身，过去。

谯玉只觉面侧一暗，抬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映入眸中。

临路昇局促着把专辑往她桌上一放，“给你的。”

然后就溜了，十分草率。

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机会。

莫名其妙。

谯玉不懂他这什么操作。

权舒茵见机助攻，赶过去，装出一幅不知情的样子搭话。

如她所料，谯玉确实有不想收的意思，但在她的连哄带骗下，哄骗着谯玉打消了拒收的念头。

趁谯玉不注意，权舒茵悄悄对在暗中观察的临路昇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心事了却，临路昇松了口气。

专辑的外包装很花哨，一个大蝴蝶结彩带系扣尤为乍眼，谯玉当晚回到家，仔细着解开系扣，将包装一层层剥下，拆的过程中，一张印有草莓图案的字条被她发现。

她拿起来查看，不美观的字迹表达了专辑赠予者真挚的歉意，并恳请她原谅。

事到如今，谯玉无法将冷战再单方面进行下去，不仅仅是因为收了人家的专辑，除此之外，她还想知道，这本专辑，临路昇是怎么得到的？

隔天体育课上，参与打球的临路昇感受到来自观众席的一对目光后，一反常态的卖力进球。

每次投篮成功，他就装不经意的往观众席上瞟，几次下来，许尽然察觉异样，顺着他眼神示意方向搜寻，寻到了坐在那儿的谯玉。

许尽然胳膊勾搭在临路昇脖颈上，阴阳怪气调侃，“你小子今儿不正常啊，咋滴，有人来捧场啊。”

临路昇甩开他胳膊，不承认，“谁不正常，你抽风啊。”

许尽然“啧”两声，嬉皮笑脸，“是是是，我抽风。”

临路昇给他个白眼，抬手，手指蹭了蹭鼻尖，借助小动作掩饰自己的神情，再看一眼，确认那个人还在。

临近下课，球场上的人都散了，终于空出了时间。

谯玉主动去找临路昇。

临路昇用余光瞄到了正在靠近的谯玉。

他装作不知情。

许尽然对此景了然于心，故意神叨着问临路昇：“哎，你有没有感觉到一股杀气在靠近。”

临路昇听出他在取笑自己，单只手臂圈住他脖子，收力，勒住往下压，在他耳边咬牙低声警告，“你小子想死直说！”

“临路昇，我有件事情想问你，方便吗”，谯玉的声音适时响起。

临路昇松开许尽然，“方便方便，你问吧。”

谯玉视线挪动，看向略显多余的许尽然，没说话。

许尽然愣了，霎时没懂谯玉的意思，“嗯……咋了？”

谯玉明说，“麻烦你回避。”

“好嘞”，许尽然麻利快步跑开，跑出一段距离又回头冲着临路昇挤眉弄眼。

四下无人，二人相视，谯玉开口：“谢谢你的专辑，但我比较好奇，你从哪儿得到的？”

临路昇大脑急速运转，自若应对，“昂，那个是我托一个在娱乐圈工作的亲戚买到的。”

这说辞谯玉无比熟悉，所以，她质疑理由的真假，接着抛出更多的问题，迂回着给临路昇下套。

临路昇避重就轻的回答，巧妙的绕开陷阱。

他的严防死守和充分合理的解释让谯玉打消了大半的疑虑。

最后，她基本被骗住了。

没其他问题了，她转身要走，临路昇出手捏住她衣服边，待她停住，他旋即把手收回来。

他问她，“那个……你不生气了吧？”虽然二人之间有了破冰的进展，但他心里还是没底，问一下比较安心。

如果将两张专辑进行比较，临路昇赔的那张缺少李温伦签名的专辑无足轻重。

只是，谯玉最后选择了妥协。

临路昇紧张的等待着，等到了谯玉一声轻轻的“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