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毫无征兆

一年一度的校运动会进入筹备当中，在卷子漫天飞的高三阶段，这算是为数不多可以让大家从枯燥的紧凑气氛中脱离出来，用力缓口气的机会。

体育组主任在年级组随机抽取了几名腿长个高，穿衣有范儿的女生作为运动会工作人员。

谯玉意料之中的被选中，负责给获奖运动员颁奖。

单调的校服被合身的颁奖服替掉，长度适中的短裙配上贴身的上衣，套在谯玉身上，将她洋溢着青春的一面留在了这次活动中。

运动会如期顺利进行，身姿矫健的运动员们在赛场上争夺头筹。

临路昇坐在观众席上，双眼不受控的注意着负责颁奖的谯玉，他不断调整着待机姿势，在不知道多少次改变动作后，他站起来，从观众席上方一个接着一个台阶的往下走。

临路昇在临时桌上拿到参赛册，从前往后翻，翻到最后一页，才看见自己名字。

他自言自语埋怨：“学校咋安排的比赛时间……”

怨完学校又责自己，“我为什么选了个时间这么靠后的比赛。”

临路昇不顺心的吐槽被许尽然的一个肩拍止住。

他刚领完奖，脖子上正挂着金晃晃的奖牌，临路昇视线落在上面，下意识问：“什么感觉？”

问完，他就被自己的贸然吓到了。

什么感觉？被她颁奖是什么感觉？

临路昇脸色细不可察的僵一瞬。

好在许尽然按自己所理解的回答：“当然是很爽啦！有啥事儿能比得第一还爽！”

临路昇借着笑恢复自然神情，顺势跟许尽然闲唠。

艳阳渐渐落至楼宇间，无色的白云充当了干净的画布，被渲染上一层悦眼的淡粉色。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好的像是事物消逝前的回光返照。

**

不论风吹雨打，疲惫与否，谯玉去公司的日常训练一天不落。

跟往常一样，谯玉乘坐直梯来到楼上，想前往练习室的轨迹被人打断。

“谯玉，去一趟会议室，有人找你。”公司员工告知她。

谯玉按照所说来到会议室，礼貌的轻叩响门。

得到许可，推门。

屋内，简燃坐在转椅上，笑问她：“放学了。”

谯玉惊喜，“你怎么来啦？”

简燃拍了拍身旁的座位，“过来坐。”

寒暄过后，简燃入题：“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什么？”

“我回归舞台上缺个出演嘉宾，你有没有兴趣？”

谯玉不可置信的反问：“出演嘉宾？还能上舞台？”

简燃点头。

谯玉喜上眉梢，“真的？我？能上舞台？我当然有兴趣了！”

“但是……为什么啊？”她刚被公司漠视相待，为什么会允许她出演？

女生的第六感让谯玉猜出相差不大的原因，“是不是你跟公司争取的？”

简燃不想让她有太大的心里负担，模棱两可的答：“公司经过多方面考量，还是觉得你最合适，况且，咱俩的默契不还挺好的，当然会选你了。”

“那你是不是……”

“这次的舞台难度不小，咱俩得多排几场，还有舞台的现场效果，都需要配合好……”简掐断谯玉的追问，打开电脑交代着注意事项。

谯玉这次不好糊弄了，拽过他的椅子，让他面对自己。

表情稍正经，“回答我的问题。”

简燃依旧不想说清实情，“行，回答你的问题，我就随口一说，公司长眼，选你多正确啊。”

“那……你……”谯玉寻思着其他问题，简燃见机打断她思路，“别多想了，时间紧任务重，得赶紧安排着训练。”

“这可是咱俩第一次同台合作，可不能出差错啊……”

简燃故意的施压，迫使谯玉放下纠结，开始和他一起着手商议。

谯玉专心的侧颜吸引着简燃，他一次次看向她，心中泛欢。

**

高中时代的最后一次运动会接近尾声，一大早，临路昇就在不着痕迹的搜寻着一个人的身影，比赛事项一个接一个的进行着，那身影依旧没有出现。

“哎，你……看见谯玉没，主任找她”，临路昇选了蹩脚的理由去询问权舒茵。

“没有……”权舒茵习惯性的张望几下，“她今天好像是没来吧……”

“没来？为什么？”

“好像，我说的是好像，早上在班里就没看见她。”

“昂……没事儿，我去告诉主任一声。”

临路昇走远，来到人少的空地，心不在焉的活动着关节。

…………

检录。

带号码牌。

上跑道。

流程每进行一项，他心就沉一分。

她……真的不在吗？

万一……她会看见我呢？

临路昇想着，重新打起精神，原地跳两下，又跺了几步脚，调整状态。

伴随着兄弟几个的打气声，他蹲下做好预备动作。

裁判举起指令枪，“预备备——”

“砰！”

枪筒冒出一阵白烟，竞赛者们几乎同一时间冲出。

呐喊声随着比赛开始一浪高过一浪。

一千五百米，近四圈的赛程，临路昇以绝对速度保持领先。

赛场外有同学提醒他：“临路昇，别跑太猛，保存体力。”

他不听。

他要以压倒性的胜利赢得这场比赛。

但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赛程来到后半场，他的速度正在的变缓，他强迫自己的双腿恢复频率，顾下没顾上，一个不注意，他的双唇分开，空气溜进口腔，又擦过喉咙，呼吸节奏被打乱了。

吃力，越跑越吃力。

皱起的眉头透露着他的不易。

最后一个弯道绕过，扎眼的红线仿佛近在咫尺，又似乎遥不可及。

耳边的勉励此起彼伏，他幻想，她的声音会不会也掺在其中。

他要赢。

要赢。

强大的信念感让他低吼一声。

体力爆发，向终点冲刺。

……

红线被撞下……

终点处一片喝彩……

…………

“第一名……破纪录了！”计时员看着计时器，反复确认几次。

没错，确实破纪录了。

确认完成绩，临路昇搭着许尽然的肩膀回到班级，他边歇边小心着用双眼扫描着各处，寻找着她的身影。

可惜，无果。

直到现在，他还在自我安慰，一会儿上了奖台，应该就能看见她了吧。

第一，破纪录，临路昇身带双重荣誉登上领奖台。

他接受了颁奖，可却满心失落。

她，还是没出现。

他所创造的一切欢呼和掌声，她都没看见。

临路昇下了领奖台，突然自嘲般的笑一下。

可真像个小丑。

生活中总是会有一些人，来的轻巧，走的也无声。

没人知道谯玉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毫无征兆，了无音讯。

那张空闲出的座椅幻化成一张思念的符咒，贴在某人的心口。

临路昇时不时会盯着它发呆，他期待着会在某一天早晨看见那个位置的主人公归位，他期待了一天又一天，也失望了一次又一次。

任何事物在断落前，人们都会抱有一定的期许，哪怕真正的决断来了，也会在明知徒劳无功的结果下，去尽最后一次努力。

稀松平常的某天，两个从未谋面的陌生人来了班级，将谯玉座位上的物件往纸箱里装，

临路昇撞见，厉声制止，“哎！你们干嘛呢？！”

对方解释：“谯玉没时间，我们来帮她拿书。”

临路昇捕捉重点，问：“她没时间？没来？”

“对，她有事走不开。”

临路昇担忧，“那她以后是不来了？又转学了？”

对方表示不方便透露。

班主任在此时姗姗来迟，跟二人对接。

事已至此，临路昇退开，心情发蔫，来到教学楼外，不死心般的四处走荡，留心着每一个可能会看见她的地方。

待一切事物处理妥善，前来接洽的工作人员抱着纸箱子离开。

临路昇目送他们走远，自己则无功而返。

等他再回班时，班主任已经在招呼着几名男同学把桌椅搬走，临路昇主动揽活，“我来搬吧。”

课桌被抬起，悬空，倾斜，桌箱内有东西顺着坡度滑了出来，“嗒”一声摔在地上，临路昇定晴去看，下一秒，弯腰拾起，揣进兜里。

干完活，临路昇回座，等上课后，周围没了杂眼，他才谨慎着将兜里那个不属于自己的物件拿出来。

是个校牌，右边印着一张纯粹漂亮的脸，左边则印着那个人的名字。

校牌躺在他手心里，被他看了好一会儿，看够了，他将手指缓缓合拢，握成拳，再攥紧。

重新装回衣兜，放好。

人活在世，有太多的始料不及，地球每天都在自转，黑天白夜始终都在循环，看似寻常普通，但又有着不同，当所有人都在淡忘那个曾出现在班里的女孩儿时，她却以另一种耀眼的姿态重现在大众视野。

昔日同窗变明星，一夕之间，“谯玉”二字被多数人挂上嘴边，班主任也时常拿她当做教育学生的实例。

可也许是天妒英才，她这个正面实例没持续多久，就跌成了反面教材。

短时间内，凡是在网络上搜索“谯玉”二字，后面跟着的词条都是些不堪入眼的讥讽字眼。

一个个极大的恶意在同一时间砸向谯玉。

没人知道为什么，也没多少人想知道为什么。

窥探是人性的阴暗面，比起那些无趣的官方澄清，大家对看似有理的谣言更感兴趣。

课间，许多同学毫无忌惮的八卦着关于谯玉的种种花边新闻。

临路昇离得近，能听到个大概，他越听，心情越差，脸也越黑。

他趴桌子上，做睡觉状，闭眼，不想再听，可他没办法屏蔽掉这些扰耳的叽叽喳喳，烦闷到极点，他猛抬头，大嚷：“小点声儿！愿意聊离远点聊，别打扰我睡觉！”

众人哑声，两秒钟后，上课铃打响，有人为了缓解尴尬，说着“上课了，回座回座”，解散群聊。

临路昇将手摸进桌箱，摸到手机，掏出来又塞回去，再掏出来……屏幕暗亮又熄灭，最后，再暗亮，解锁，轻车熟路的点进微博，现在的网络上，关于谯玉的那片天地，已经被搞得乌烟瘴气，临路昇算得上是为数不多为她清理垃圾的一员。

污言秽语每时每刻都在刷新，临路昇边看边回怼，怒气值不断升高，等怒气条爆表，临路昇骂了句“C”字开头的语气词，手机被他愤怒的摔回桌箱。

引人注意的一声“砰”让讲台上的老师停下板书的动作，回身，顺着大家所给的视线线索，定位声源。

“谁啊？干嘛呢？”打乱了上课节奏，老师不满。

临路昇直接承认，“老师，是我，我今天心情不好，打扰到您上课了，不好意思。”

理由离谱，但认错态度良好，为了避免耽误时间，老师没追究。

犹豫了这么多天，临路昇终于做出决定，下课躲进卫生间，拨通通讯录里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电话号。

“嘟、嘟、嘟……”

响了七声，在他即将反悔之际，电话通了。

“喂。”

嗓音沉静。

临路昇一顿，别扭的回“喂”。

“是我。”

“我知道，怎么了，今天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我……有些事情想找你了解，这两天过去找你，你看你有时间吗？”

“学校不上课？”

“上。”

双方陷入沉默……

须臾……

“行，你来吧，”电话那头应下。

临路昇很急迫，在最短的时间内请好假，定好机票，从乌市飞往魔都。

凌晨一点三十七分，飞机落地，临毅前来接机，父子俩许久未见，有种微妙的尴尬萦绕在周身。

从机场到居民楼，一路上二人一言未发。

临路昇第一次来这里的“家”，跟他预想中的一样，屋子很空，没什么烟火气，挺符合临毅个性的。

“饿吗？我点些夜宵？”临毅问他。

“不用，太晚了。”

临毅意外笑笑，“难得你们年轻人会爱护身体。”

话匣子打开了，临路昇迂回着询问要事，“最近的娱乐圈新闻看了吗？”

“娱乐圈里的新闻一天一个样，你问的哪个？”

“就有个叫谯玉的新人，最近风评特别差。”

“然后呢？你想了解什么？”

“我想知道她风评差的原因。”

“报道里写的很清楚啊。”

“那都是营销号瞎扯的！”

“你凭什么说他们在瞎扯。”

“所以……都是真的？”话落，临路昇又立刻否定，“不可能！”

不同于临路昇的急切，临毅不紧不慢的开口：“这个圈子……亦真亦假，从来都不是黑白分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