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让顾逸忘记你，好不好？”“好”

手上薄薄的报告单上打印的字，林规即使是闭着眼睛都能当场立刻临摹一份出来。

但现在，他有些看不懂了。

姓名:林规

性别:男

年龄:31

……

确认患有人格障碍。

这是什么意思?

林规感到了迷茫。

“你之前说和患者谈恋爱还被他逼迫的时候，我还只是生气。”

自己不会对任何人产生特殊感情吗？

“可你竟然说喜欢上了患……顾逸，这个简直是一大奇迹啊。”

难怪，自己对别人的看法都不在乎，只在乎顾逸，是只对顾逸例外吗？

“你这个情况我要赶紧和你妈妈说去。她能高兴坏了。”

“我这个情况，是天生的吗？”林规突然问院长。

院长看着林规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漠，判断没什么事，点点头，对林规说：“算是，从你小学三四年级开始吧，你爸爸为了测试一下我和们一起开的这个医院里面的新心理设施，要一个测试员。请其他人我们不放心怕泄露，而且找的还是识字的小孩。像林林你这样的正好，之后我们测试……就得知你有类似人格障碍的倾向。”但还是不太放心，院长说得含蓄委婉。

林规说：“安排我来心理科。”

院长点头：“就是让你来多了解了解，怕之后你发现什么端倪后好自己过渡。毕竟本来有好转的机会本就不常见，往往很难。”

院长说：“这种疾病只要没有反社会等极端性格就没大事，医学界对于它的治疗方法本就少。用医疗干涉手段可能会造成不必要的心理阴影，所以之前都不想和林林你太早挑明。”

院长总算是放开来，说：“现在你也三十几了，倒是可以说说了。只是没想到现在是不得不和你说出来。”

“好的，院长伯伯，我明白了。”林规终于说了话。

院长一下愣住了，“你刚刚叫我什么了?”

林规脸上带起淡笑，他说：“谢谢院长伯伯告诉我，先和我妈报喜吧，您们前些年辛苦了，是我的任性了。我不打扰，出去了。”

院长一下子高兴到懵了，“欸欸欸”地手足无措。

林规安静地出去，安静地关上了门。

寂静的连廊一个人没有，办公室外面没有人在悄悄偷听。

林规大笑起来，在顾逸身边都没笑得这么大声过。

刚关上的门没有被打开，林规知道了，院长办公室的隔音很好的，根本不用担心被听到些什么东西，无论从里还是从外，无一例外。

“嗡……”

裤带在震动，林规骤然停下，咽下口气，手机拿了出来，上面显示的是——“顾逸”。

8

顾逸啊……

“顾逸。”林规唤顾逸的名字。

顾逸那边的声音有些疲惫，但林规仍然觉得好听得要命：“林林啊，你的声音怎么哑了?是哭过了?”

“没。”林规说。

“还没见你哭过呢，这回儿没得见有些可惜啊……”

低沉嗓音中的凌厉像是被榨干一样所剩无几，而留给林规的是恋爱以来从始至终的柔和。

像是萨克斯轻柔吹了一曲悠扬的小提琴曲。

林规没管自己发哑的声音，轻轻哄着顾逸，说：“不可惜，我哭起来不好看。”

“怎么会，我家林林媳妇什么样都最好看。”林规没回话。

顾逸那边似乎也不需要回话，自顾自地开口，顾逸说：“林林呀，做我的媳妇好不好？”

“你今天吃药了吗？”林规问。

“吃了，别打岔啊，我手机快没电了，但身边没有充电的玩意。”

林规沉默了，顾逸很耐心，也不打扰，最终林规还是开了口，说：“你现在在哪？”

顾逸说：“在家。”

“被他们两老的关起在房子。手机他们收了，我拿的是备用机，嘿，之前上学时买来应付收手机的，提前把卡拔了下来赌一把，没想到还能开机用，只是电量少还耗电贼快，现在应该还只能打个十把分钟了。”

“那你怎么不找其他的人?”

“我还能找谁啊媳妇儿?”顾逸笑了笑，“我只想打电话给你，让你能少点难受就少难受点。”

“顾逸……”林规张得口但说不出话来，声音是哑的，他也只能归于用嗓过度，便不再说下去。

顾逸听不见下文，抓紧时间地迫切，顾逸说：“好像没和你说过我家这边的事，也是，是我粗心。总以为我爸妈这样的留洋回来的思想会开放一些。”

顾逸说：“我家是典型的书香门第家室，爸妈都是老师，都是海归人士，从小我就调tiào，可能是思想开放的缘故，他们也不说什么，而我到了后面得收敛了不少，成绩慢慢上了去，而他们也慢慢对我抓得严。毕竟家里就我这么一个，他们当时为了支持国家政策我爸做了绝精，现在是想生二胎三胎都没办法了。所以我算是一颗独苗。但前天那样，是我没想到的结果。”

林规说：“这不能怪你，顾逸。”

顾逸那边笑了一声，林规的一句让他轻松了不少，顾逸坚定说：“但我是恋爱自由的，一开始对林林你确实是见色其意和想逼走你的想法，但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就真的想一辈子待你好。”

“林林，我家里条件就这样……你愿意……叫我一声阿顾吗？”

林规没有说话，顾逸耐心等着。

一分钟过去了，四周寂静。

两分钟……

三分钟……

四分钟……

“林林……”顾逸的声音发着颤。

林规开口了，轻笑了一声，喊了一声顾逸：“顾逸，”

“诶!”

“你知道我的。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患有人格障碍的人。

“阿，”林规轻轻叫出那个称呼。

“嘟嘟嘟——”

对话界面退出，跳回拨号界面。

“顾。”

怎么配拥有感情呢？

“我愿意的。”

但这辈子他们欠下了太多东西，下辈子，等到了下辈子。

顾逸，你等等我们，好不好？

9

“嗡……”手机再次开始振动，林规并没有及时接听，握着手机的手悬在半空滞停几秒，而后才被聒噪的来电信息烦醒似摁下接听键。

“您好，林医生，我是顾逸的母亲，我为上次情绪失控对您做的过激行为道歉。”

林规没有什么情绪，到现在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正常。

以前的他以为自己仅仅是个利己主义者，对人际关系的漠视是因为没给林规自己带来自身上的利益。

但现在经过院长、顾逸甚至顾母后，他的情绪都冷静得好像在观摩别人的事情。

曾经的林规以为对顾逸示爱的疯狂心悸是不正常，不寻常的。

可现在想来，那竟然是他最像正常人的情绪。

顾母没听见林规的回复，说话的语气都忐忑不安，顾母说：“我知道这件事是小顾自己犯下的，和林医生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小顾的性格我是最明白不过，他认定的就是一见钟情，一眼见过的缘分，之前暗恋的过也是这样。但对男的顺眼也只有您。也许还有什么原因促使他这样的。”

林规说：“顾逸刚刚打电话给过我。”

“小顾，小顾刚刚打电话给您?!”

林规听到了顾母那边倒吸一口凉气，睫帘掩下眼睛里永恒的淡漠，似乎多了几分真实的难过。

林规说：“他和我说，一开始只是为了让我快点放他出去。”

后面慢慢喜欢上了。

顾母那边的声音回来了，但像是还没反应过来，问：“这，这样的?”

林规肯定她，说：“是的。”

“这样……那就对了……那就好了……”林规听见顾母松了口气，可林规心里像是随着松的这口气一样，塌了一块什么东西。

顾母的话带着跃跃欲试的试探，顾母说：“那，那小顾应该没说过我们家里的情况。”

“是的。”林规不想再反驳什么，像是一下子懒了下来，连反对的情绪都没有了。感觉没有必要了，林规想着，有一点点累了。

虽然还能坚持。

“我们家，挑短的说吧，林医生你也怪忙的。”

“嗯。”好。

“我们小时候不怎么管着顾逸，就让他自己长，长成什么样就是怎么样。但那个父母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好对不对？在顾逸上高中暗恋别的孩子被我们发现后就开始管了。也从那次后他也慢慢收敛了性子。直的他保送到了高级学府，我们一直觉得他是我们的骄傲。”

顾母她说：“现在顾逸也是奔三十的人了，我和他爸也给他筹备结婚生子的事，可能是近些时候逼他太紧了，竟然得了焦躁症。也是没想到，他住了院，倒是恢复小时候那样任性。居然和……居然偷偷谈恋爱了。”

林规明白顾母最后一句顿住时想说的是什么。不过顾母也是一个文化人，先前才和人道了歉，总不能下一秒就在人面前诋毁。索性是换了一个委婉的词。

在这点上，老一辈都是一样的。林规想着，院长也是这样，他们总是会给小辈一些根本没有必要的脸面，而林规自己根本不需要这些。

顾逸，也许也一样不需要吧。林规这样想。

顾母的话总算说到了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说话越发小心翼翼，顾母说：“林医生，我知道您是明白的，这样不正常的……我也知道，您们做心理医生的有办法让他这种情况恢复过来，就比如让他忘记这些糟心事这种。”

林规听见顾母隔着一个电话开口，她说道：“能不能给我儿子做一个深度催眠，我这就签保密合同忽和承诺书。让他……能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