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说好的幸福呢？

第二章（1）

程清的妈妈赵惠芬年轻的时候就是个美人，家里兄弟姐妹多，家庭条件也不好，高中毕业就来到城市务工。八十年代末个体经营的氛围越来越浓，赵惠芬觉得是一个好机会，就大胆地创业。在这个过程中，认识了一样创业的程仲伟，然后结成夫妻，生下了程清。

事业打拼得越来越好，程仲伟的脾气却越来越坏。程清从小就害怕爸爸，每次听到有叔叔打电话来找爸爸去吃饭，就会想着各种借口要妈妈晚上陪自己睡觉。因为爸爸去吃饭就会喝酒，喝酒后的爸爸脾气更坏了。回家看见谁都骂，甚至会打人。所以让妈妈陪自己在房间里面，才可以尽量避免冲突，减少伤害。

初中的程清已经开始安慰自己，家家都有本难免的经，家里条件过得去，自己吃得饱穿得暖就好了。妈妈虽然有时候也很苦恼，很伤心，但起码和爸爸也是真心相爱的。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

直到那场车祸。

又是一个应酬朋友吃饭喝醉的晚上，程仲伟横穿马路被撞了。在去医院的路上，他的手机一直在响，不断地有短信，程清怕有什么事耽误了就打开了手机看。

程清不知道怎么描述当时的感受。短信里面的每个字她都懂，但连起来怎么就无法理解了呢？为什么有不是妈妈的号码联系爸爸，还叫爸爸做老公？而且里面提到的儿子是谁的儿子？

程清看着在急诊室外手忙脚乱的妈妈，医生不断进出急诊室给程仲伟报病危，确定治疗方案，她手里紧紧拽着手机，一直压抑着要告诉妈妈的冲动。

主治医生急匆匆地出来找到赵惠芬，告诉她程仲伟出血严重，需要切掉脾脏。赵惠芬听完跌坐在地上，连声要求医生一定要保住程仲伟的命，还表示愿意把自己的脾给他。程清看不下去了，把妈妈扶起来，拉到一旁的座位。心里的怒火再也压不住了，她觉得妈妈的真心错付了，她为了爸爸连自己的器官都毫不犹豫想要给出来，爸爸脾气不好，对妈妈不好，甚至背叛了妈妈，在外面有一个家。程清把手机递给妈妈，把短信打开给她看。

赵惠芬看了一眼就把手机放下了。低着头轻声说：“我早就知道了。先不追究这个，我们一起等爸爸熬过这关了再说好吗？”程清彻底迷惑了，她觉得大人的感情世界好复杂。

程仲伟在ICU待了2个星期，最后还是病情太重，走了。在葬礼那天，她看到了爸爸的另一个妻子，还有他的儿子。她还看到了一些债主，原来爸爸在外面竟然有不少的欠债。这些妈妈都知道，也坦然接受，把债务都扛下来了，还借了亲戚一笔钱，作为抚养费给了爸爸的另一个儿子。那本难念的经并没有随着爸爸的离去而念完，程清和妈妈过上了负债的日子。

第二章（2）

大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一天程清发现妈妈最近总是很迟才回复自己的信息，而且电话也不接。她有不好的预感，就去问小姨，小姨在追问下才说出了程清妈妈在住院治疗的事情。程清听知道之后头皮发麻，连顾令安都没来得及通知就马上订票回去了。

那是程清第一次见到顾叔叔，她赶到病房的时候，看到有个打扮非常清爽优雅的男人在帮妈妈看着吊瓶里面的药水，妈妈正酣然入睡。看到程清的到来，男人起身走出病房，大方温柔地介绍着自己的身份。得知两人正在交往，程清衷心地为妈妈开心，在学校总是挂念独自在家的妈妈，她希望妈妈可以过好自己的后半辈子，不要蹉跎岁月。顾叔叔对妈妈的病情了如指掌，详细地跟程清解释了这是在一次例行检查中发现的畸胎瘤，手术切除很成功，但由于畸胎瘤病理结果是偏恶性，所以妈妈还需要做几次化疗，看看效果再谈后面的治疗方向。

听到手术和化疗这些名词，程清马上盘算家里的存款，不禁皱起了眉头。顾叔叔仿佛听到了她的想法，主动提起治疗的费用都已经结清了，后续也不用担心，他都会解决。程清有一种从来没有的感觉，原来家里的男性角色可以那么的可靠又温暖。想到了以前的种种担心和不靠谱，委屈的心情涌上心头，还有对妈妈身体状况的担心，澄清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低声哭了起来。顾叔叔没有多说什么安慰的话，只是坐在一旁陪着程清。

就这样程清默认了顾叔叔的存在，虽然妈妈没说什么，但程清已经把顾叔叔当成是妈妈的伴侣了。她只知道顾叔叔叫顾明宇，和妈妈是中学同学。后来妈妈因为生计，高中毕业就工作了，顾叔叔考上了大学，大家都慢慢失去了联络。后来一个丧偶，一个离婚，两人一年前重遇，就又重新走到了一起。

顾叔叔邀请程清和妈妈参加他母亲的寿宴，赵惠芬很紧张，这是第一次参加顾明宇的家族活动，也算是两个人对外明确关系的重要一步。程清安慰她：“我会陪着你的，我相信顾叔叔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顾叔叔来接母女俩去参加寿宴，一路心情都很好，平时很文静的他今天主动说了很多话。

“程清，我一直都想给你介绍我的侄子，他比你高两届，今年读研二了，跟你一样也在深市读书呢。今年轻人就该联络起来，在外读书也好照应。”顾明宇说完，笑着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赵惠芬。赵惠芬也笑笑点头回应。

“好的呀，在哪家大学呀，都是阳城人，也可能是我的高中师兄哦。”程清心想，以后有机会成为一家人，先认识一下也无妨。

“说起来的确是哦，他以前就在第八中学，那不是和程清一家高中呀？”赵惠芬连声说是，还直呼两个人有缘分。“他叫顾令安，你认识吗？”

程清顿时失了神，手机短信编辑框还有一条没发出的信息，写道“顾令安，你的一个高中同学以后可能成为我的堂哥哦！”赵惠芬发现程清一直没有回应，从副驾回过头去看她。只见她脸色煞白，眼睛盯着手机，嘴唇紧闭。“清清，你怎么啦，不舒服吗？”

程清听到马上深呼吸一下，抬起来，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说，“胃有点不舒服，可能晕车了。”顾叔叔马上减缓了车速，表示歉意。妈妈伸出左手牵起程清的给程清按摩虎口的穴位。

终于慢慢开始缓过来了，还好顾令安今天在外市参加比赛，是肯定不会出现的，刚刚顾叔叔也提到这点。程清不想让妈妈今天孤身上阵，虽然心烦意乱，最后还是决定陪着她参加寿宴。

她看着前面那么温柔的两个人，多相配呀。程清内心黯然，我怎么可以成为他们幸福结合的绊脚石呢？缘分好奇妙，妈妈的幸福就近在眼前，但我和顾令安的幸福是不是已经要远去了呢？

第二章（3）

寿宴就设在顾明宇的家里，这也是他的小心思，以家宴的形式，少了很多要应酬的人，让大家可以有机会闲下心来跟赵惠芬接触。这是程清第一次来顾叔叔的家，他的家也在市郊的一个半山腰上，环境幽静，三层的别墅也不是那种张扬的设计，室内摆设简约，室外有一个很大的花园，种着林林种种的花草植物。

沿着室外的走廊走到客厅的前门，程清看到客厅沙发的正面坐着一个鹤发松姿的老人，想必就是今天寿宴的主人了。坐在她旁边是一个非常有气质的中年女人，程清脑海里面想到了霞姿月韵这个词语，那眉眼让她马上想到了顾令安，一双天生带着弧度的眼睛，总似是带着浅浅笑意看人，看来那就是顾令安的妈妈了。接着就很推测了，在老太太的另一边就是顾令安的爸爸了，看来顾令安修长清瘦的身型倒是遗传了爸爸。以这种方式看到自己男友的父母，程清真的很想马上逃跑。

顾叔叔领着她们母女俩走向沙发的时候，程清觉得自己很像电视剧里面，官老爷领着自己的外室和孩子回去见族人的剧情。还在想着该怎样开口打招呼，老太太突然伸出手示意程清走过去，说：“小安不是说下次才带你回来吗？怎么让你一个人来啦！”在场的人都摸不着头脑，随着老太太的手指方向看向了程清。程清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停了，这是什么情况？老太太竟然知道自己和顾令安的关系吗？这可不妙啊！全身血液瞬间都涌到自己的脑袋，不用照镜子都知道此刻自己的脸有多红，脸越热，手脚越冰凉。程清愣在原地，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此刻，坐在老太太旁边的女人开口了，“妈，你认错人啦，她是惠芬的女儿啦。小安还没认识她呢！”边说边温柔地把老人的手拉回去。老太太疑惑地自言自语，“小安给我的照片上面的女孩不是她吗？”只是其他人都没有听到。顾明宇顺着大嫂沈南嫣的介绍，把话接过来，向大家介绍了赵惠芬母女。

家宴的氛围还说得上是轻松。老太太年纪虽然大，但是耳朵很灵光，和大家聊起天一点都不含糊。程清以前就听顾令安说过，他的妈妈是出身书香世家，他的外公还是外交官。而他爸爸是自己经营着一家公司，还是哥大管理学博士生，他父母也是在读博的时候认识的。高知，名望，财富，大概社会的上层精英家庭就是眼前的模样吧。虽然她没听到顾明宇有做什么生意，只知道他是大学的客座教授，但看着这别墅的装修以及所处的地段，也知道顾明宇的实力一样不一般。

家里那本难念的经终于要念完了，是吗？还是手上拿到了另一本难念的经？

大家聊着天似乎是那么的随和融洽，但程清觉得自己和妈妈始终难以融入，不一样的生活环境和家世背景，都让她们没法找到共同的话题，只得在旁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头笑笑表示同意。

晚餐结束后，沈南嫣走到程清旁边，拉起程清的手，笑眯眯地看着她，对顾长宇说：“我就说生女儿好，你看清清这乖巧模样，我可羡慕了！你再看看我们小安，常年不着家，男孩子就是心野。”顾长宇点头附和聊两句，就和弟弟顾明宇走向花园了。沈南嫣拉着程清的手走向二楼的客房，说买了几条围巾想送她做见面礼物，带她去挑选一下。

走进客房，沈南嫣随手把门关上，让程清坐在会客小沙发上。程清看到她柜子上拿了一个很名贵的牌子的袋子出来，从里面拿出了几条羊绒围巾，递给程清挑选。程清摆着手，表示礼物太贵重了，不能接受。沈南嫣听了，似笑非笑地看着程清，“这么小的礼物就不敢要啦？”程清觉得她的语气有点奇怪，少了在楼下的时候那种客套，她似乎还听到了讽刺的意思。

“一条围巾就让你诚惶诚恐了，怎么和顾令安谈恋爱你就觉得心安理得了？”

程清顿时明白了，沈南嫣从头到尾都知道她是谁，她和顾令安的关系是怎样。“阿姨，我……”不容程清解释，沈南嫣就把话说出口，“顾家的媳妇和孙媳妇总不能是两母女吧？我们可是清白人家，丢不起这脸呀。”

程清听完觉得天旋地转，谁能想到沈南嫣能把话说得那么直白。程清能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紧张地想要咽口水才感觉喉咙发紧，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寿宴结束回家的路上，程清在后座假装睡着了，她听着妈妈和顾叔叔在前排聊天，妈妈很高兴，今晚没有她想象的难熬，大家都很好相处，气氛很融洽。顾叔叔听到就更高兴了，俩人一路聊着天。程清没有把今晚她和沈南嫣的对话告诉他们，她很欣慰，至少沈南嫣是把这些话说给她听了，而不是她的妈妈。从今天下午在车上得知如果妈妈的幸福成真了，顾令安将会是自己的堂哥的时候，她就开始有一个想法。直到今晚，沈南嫣对自己说出了那番话，程清的想法更加明确了。

她和顾令安只能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