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再见顾令安

第四章（1）

程清终于在病房安顿下来已经是深夜11点半了，这一夜过得兵荒马乱，躺在病床上的程清强撑沉重的眼皮，目送了天宇的人事同事和保险公司的理赔员离开，一边感叹民企也有这么健全的员工商业保险保障制度，一边不受控地睡着了。

程清被床帘拉动的声音吵醒了，医院病房6点半已经很热闹，护士们纷纷出动给病人们量体温和血压，做好医生查房的准备。程清被吵得毫无睡意，想要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却发现脖子和肩膀稍稍动一下都很痛，就像升级版的落枕，再看看自己的左手臂，一大块纱布包着，程清的心里既忐忑又难过。自己一人在深市工作，别说亲人，连衣服都没有准备到，这个样子回家里，妈妈肯定会被吓得不轻……

程清从自己床帘的缝隙看到护士还有两个床位才到自己这里，赶紧拿手机打给了闺蜜晓芸，她一个人住，大不了就到她家暂住度过这个时期，可是偏偏晓芸的房子要翻新墙面，她自己也出发到国外出差，一周后才能回来。这下程清真的懵圈了。

一下拉开的床帘把程清吓了一跳，护士询问了一下程清哪里不舒服，量了体温，血压，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把程清床头的床帘彻底收起，然后对着坐在床尾的椅子上的人说：“待会儿医生来巡房的时候你别走开，病人今天大概是可以出院的。出院的话你要及时办手续。”程清下意识里认为那就是隔壁的陪床人，躺着没有抬头看，还想着等护士离开就把床帘再放下来，保留一点隐私。

“我问过昨晚的值班医生了，你的脖子肌肉挫伤，是会活动受限，但恢复过来就好了，不用担心。倒是你的手，伤口比较大，要注意别发炎了。”

程清觉得这声音无比熟悉，脑袋一下就联想到这声音的主人，顾令安！程清猛地起身，看清了坐在椅子上的人了。哪怕没有戴眼镜，脖子疼得她龇牙咧嘴的，但眼前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了。真的是顾令安。程清用手摸着自己的脖子，希望通过确认痛感再次确认这就是现实，不是什么梦境。

顾令安起身走到程清的床边，帮忙调整了床的高度，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只是看着对方。程清真的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是一场太离奇的车祸，莫名地被撞了，莫名地把顾令安撞到了自己的床前。

巡房的医生到了，两个人无言以对的局面暂时得到缓解。医生说的情况跟顾令安说的大概一致，各项检查结果都是好的，结论就是今天程清就可以出院了。顾令安说去办手续，就离开了房间，留下程清在病房左右为难。

一线城市的病房流转率是真的高的，生孩子顺产都只需要24小时就可以出院，何况是程清这种情况。程清还想着是编造一个自己想要偷懒的借口，让妈妈帮忙把生活用品寄过来，还是直接到商场购置更方便，一切都等回到那个空荡荡的公寓再说吧。

第四章（2）

早上10点不到，程清已经收拾完东西，站在医院的正门等着顾令安把车开过来了。从医生巡房到现在，程清还没有机会跟顾令安说上几句话，也没机会搞清楚到底顾令安是怎样来到这里的。距离上一次见他已经是3年前，他不是在英国吗？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我出车祸他会知道……

在病房没问出口的问题，在车上更加问不出来，顾令安戴着墨镜专心开车，从上车开始就只问了程清一句住哪里，就没再说话了。程清看着窗外的街景，也是一路无言，直到车开到了小区门口。小区门口挂着大红色的横幅，写着“无良中介，黑心公寓，还我房租，还我住所！”程清马上点进租户群，发现里面早就沸腾了，只是自己设置了免打扰，全然不知。快速地浏览了群里的信息，本来还心存侥幸，以为只是个别中介的问题。结果现在发现是整个小区的公寓所属的公司暴雷跑路了，中介也躲起来当乌龟了。

“先上去把行李搬走吧，估计物业下一步就会锁住大门了。”顾令安似乎已经搞清楚了眼前的状况，一边回复手机里面的信息，一边说。

“不用了。”

顾令安这才抬起了头，墨镜背后的眼神耐人寻味。程清觉得被看得后背都出冷汗了，连忙解释：“我还没有时间把东西搬过来，我只是刚租下了这里。”说完不敢看顾令安，只听到他似乎叹了一口气。车里又是令人无比尴尬的沉默。

“我马上看看酒店，公司附近就蛮多酒店的。”程清赶紧打开了订房软件，迫切需要找一个落脚点。

“我……我……我忘记了这周是亚展会，市里的酒店都爆满了……”程清真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造了多少孽，可以这般倒霉。顾令安终于把墨镜摘下了，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对着程清说：“我今天要坐的飞机5个小时后起飞，也就是说我还有2个半小时跟你耗。所以，方案一，我现在马上把你送回阳城你妈妈那里。方案二，你到我家先住下再说。”

“我绝对不能现在这个样子回家的！”程清想到赵女士那副担心紧张的样子就害怕。

“那就是方案二。”顾令安说完就启动了车驶出小区。

“等等，这这这不方便吧，怎么能去你家打扰你呢。”程清不敢想象自己居然去顾令安的地方住。

“哎，其实我可以再找找酒店，我找找郊区应该有房的。”

“要不我再问问我好朋友，或许让师傅再晚一周去翻新也可以嘛。”

“顾令安……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你先别往你家去啊。”

“我不是你堂哥吗？堂妹到堂哥家住有什么问题的？”顾令安的语气很平静，听不出是讽刺还是关心，可程清的心却是一下子到了谷底。

第四章（3）

那是程清和顾令安分手两年后第一次见面，是顾令安的奶奶的寿宴。

自从和沈南嫣有了那翻谈话后，程清一直回避着这个家族的活动。但顾叔叔是个有孝心的人，周末总安排赵惠芬和自己的母亲喝茶，吃饭。程清觉得老人的孙辈们都出国了，怪可怜的，所以也会经常陪着一起去。顾老太太也是一个很亲切的老人，程清的奶奶重男轻女，始终都没有和她很亲近，她反而在顾老太太的身上感受到了长辈的亲近和疼爱。所以，尽管知道寿宴会见到沈南嫣，甚至顾令安，程清都不愿老太太失望，如期参加了寿宴。

刚到达宴会厅，程清就看到了在招呼客人的沈南嫣，眼前的就是一位待人接物处处得体，气质温婉的女士。但回忆中她尖酸刻薄的语气，和不屑的表情却那么真实。直到她拉着自己的手，关心起自己的近况的时候，程清从回忆中抽离，回到现实中才感觉自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当时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要挣扎了，我的对手是一位滴水不漏的高手，我怎么斗得过。

“小安，快过来。”沈南嫣转身向不远处低声呼唤了一下。

顾令安回头，就这样见到了分手两年后的程清。

“小安，惠芬阿姨和小清妹妹你都是第一次见哈。按我说也不用见外了，都要成一家人了，就叫婶婶和堂妹啦。”沈南嫣的意图如此的明确，她在得体地告诉着一对过去的恋人，从今往后你们就是亲人，而不会是情人。

顾令安并没有接沈南嫣的话，程清不知道顾令安当时在想什么，她甚至觉得在他的眼神里面能看到愤怒。这不是她熟悉的顾令安，但为了不让妈妈尴尬，也害怕顾令安说出什么让局面不可收拾的话，程清开口了：“堂哥，你好，我是程清，第一次见面，多多指教。”

顾令安的嘴动了一下，但始终没有说出一个字，最后就是对着大家点了点头当作打招呼，然后离开了。顾明宇对程清说：“我这个侄子从小就这样，对谁都冷冷的。但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你别见怪，慢慢熟悉了就好。”

席间沈南嫣给赵惠芬介绍着来宾，程清心不在焉地听着。“现在跟老太太说话的是老唐家的，两家在老爷子那辈开始就交往了，待会儿我带你去认识一下他夫人，以后是一家人啦。他家女儿跟我们小安也是青梅竹马，我们就商量着看明年的时间怎样，就把婚礼定下来了。”

程清觉得点心在嘴巴里面发苦，吃下去的糕点似乎怎么都咽不下去，胸口堵得发慌，想喝口水缓缓又被呛到。赵惠芬连忙关心，程清怕自己失态了，连忙起身离席。

漫无目的地走到一个安静角落，程清抬头按照指示想找到卫生间洗洗手，窄窄的过道中隐约传来一阵烟草的味道，循着味道来到一扇玻璃门前，是通往露台的门。程清推开门走到户外，发现应该是一个专门做户外婚礼的空中花园。

“堂妹怎么有心思出来闲逛。”

背后冷不防响起的男声把程清吓得猛回头。是正在抽烟的顾令安。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自律健康生活的顾令安居然抽烟？程清觉得眼前的冲击太大了，但不得不说，这一面的顾令安，竟然有点帅……

“这劳烦你关心吗？”顾令安把手上的烟在垃圾桶上熄灭，转身要走。

“顾令安，你在英国过得好吗？”

“什么算好？一言不合就被分手算不算好？”顾令安没有回头，手拉着门把手，发白的指关节透露出一股怒气。

“其实我……”程清不敢走向前，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可解释了又如何。其实生气也好，留恋也罢，面对既定的事实，时间总是逼着人向前走的。

“我听说你要和唐家的姐姐结婚是吗？”程清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可发出的声音还是颤抖的。

“谢谢你的关心了，会给你发请帖的。”顾令安说完就拉开门离开，始终没有看程清一眼。

再回到宴会上，顾令安已经离开，当时程清不知道，再次见到他居然是三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