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这是哪家女眷?目录

第4章这是哪家女眷?

男人低沉的略带伤感的话语,令明暄的眼眶忍不住一烫。她赶紧低头,用衣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珠。

父亲关心的只有七妹妹,从来不问她如何。就像昨日,那样淋漓的伤口摆在那里,父亲却可以视而不见,只与母亲争吵她的婚事。真正关心她的除了母亲,便只有舅舅。

有时候明暄甚至觉得,舅舅更像是自己的父亲。

“下嫁到寒门武夫家中,也没什么不好的,家里规矩松散、日子快活,”明暄吸了吸鼻子,反过来安慰乔世达,“只要舅舅和娘为我撑腰,他们总不敢欺负我的。”

“舅舅虽然不做官了,但为你撑腰还是撑得起的,不必委屈自己。”

“嗯!”明暄笑着点头,将脸颊轻轻贴在乔世达的膝头。

其实有些话,明暄没有说与乔世达听。

乔世达对太子的了解,只是来自曾经做官时的一些所见所闻,加之这些年对朝政的关注。

但是明暄不同。

明暄是从六岁开始就和太子汉王一众人等一起在勤德殿上学的,和太子同窗七年,她比乔世达更了解太子是一个怎样的人。

说心里话,她并不相信太子会在班师回朝名声大望之时大行联姻之事。

太子已行弱冠之礼,正是年富力强之际;而官家不过登基六年,却已年近半百,身体渐衰。官家虽是太子亲父,但也是一国之君,贪恋手中权柄自然要将底下的儿子牢牢压在手心。更何况这些年汉王势力日益强大,两派明争暗斗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这种时候,她不相信太子会递这么大一个把柄到官家手里。

明知官家心生忌惮,还要去戳官家的心窝子。明暄更愿意相信这是太子故意而为。其真实意图,她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却又无法证实。

思虑再三,明暄垂眸,咽下滚到嘴边的话。

“行了四娘,你舅母知道你要来,一早让人准备了黄金鸡和八宝鸭,还有炊香粳、蒸子鹅,都是你爱吃的。另外府上新来了一位西北厨子,有一道杏酪羊羔你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明暄将头抬起来,眼眸一亮,唇角弯弯,笑得见牙不见眼。

“我就知道舅舅舅母最疼我!”

“你个小滑头,油嘴滑舌净会哄人!”乔世达忍不住笑出声,拿着扇子敲了敲明暄的头,领着她出去用膳。

明暄猜测太子若是别有所图,一定会寻机会与她见面。

果不其然,过了半个多月,等得明暄都要怀疑是否是自己想多了时,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雪雁来了。

彼时明暄正与乔氏说话。

乔氏近几日被明暄的婚事折腾得心中恼火。

东宫说句话的功夫,搭进去的却是自己闺女的一辈子,乔氏没少托人打听,看这户人家婆母是否好相与,那户人家的儿郎是否品性良善。忙前忙后,嘴角生生熬出了两个燎泡。

明暄心疼,亲自从小厨房熬了银耳莲子羹端去南春院。

母女俩正说着话,便见徐嬷嬷领了雪雁进来。

“给二太太、四娘子请安。”雪雁一脸温婉可人的笑,对着二人规规矩矩行礼。

毕竟是太子妃的心腹大丫鬟,乔氏扯起一抹笑,对她轻轻颔首,“雪雁姑娘。”

“今日太子殿下在东宫宴请诸位将军,太子妃命婢子来接四娘子进宫去合合眼缘,只吩咐不可声张。”

乔氏略带担忧地看一眼明暄,到底没说什么,只吩咐道:“近几日杨花飘了,荷青去将帷帽给四娘带上吧。”

***

东宫宴请群臣,诸位小将倍感荣幸。

几人排做一长队,由两个小太监一前一侧领着,既兴奋又克制,左张右望,小声交谈,却又不敢发出大声感叹。

宫道宽敞开阔,可允两座辇驾同时前行。两侧宫墙古朴而厚重,瓦盖漆黑层叠。偶尔经过的宫门或紧闭、或大开,镌刻着繁复的花纹,无一不显得庄重大气。

一行人悉悉簌簌行走在宫道的最中央,忽而前面的小太监停下脚步,领着众人退避到一侧,将中间的路让出来,微躬身躯,放慢速度,缓缓前行。

吴铮好奇看了一眼。

只见一片古朴厚重中出现一抹清丽的蓝。

来人身姿挺拔、步态平稳,一步一行恍如经过丈量。分明走得不慢,腰间还缀有玉饰,路过身旁却不闻半分声响。只头上戴了一顶白色帷帽,将小娘子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不见分毫。

吴铮只觉这身影有些眼熟,还要细看,却听耳边传来轻微如游息般的提醒,“小将军低头,切莫多看。”

等到前人离去不见踪影,吴铮才好奇询问:“这是哪家女眷?进宫拜见贵人居然遮住了头脸?”

身旁的小太监细声细气地为他解释:“这是左仆射宋相公府上的四娘子,太子妃娘娘的妹妹。宋四娘子病弱,一碰杨花便会发病,先皇宽厚仁慈,特允她春日可带帷帽入宫。”

一听这娘子姓宋,还行四,吴铮忍不住回想这小娘子的身影,心中猜测这位宋四娘子是否就是半月前为自己仗义执言的小娘子。

这头的吴铮还在暗自纠结,那头的明暄已经到了长信宫。

大殿内,一浓妆高髻的女子身穿华服,满头琅翠,神色威严,让人不敢触犯。两侧分坐三名女子,或娇俏,或清秀,或妩媚。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那首座女子偶尔开口,气氛不说热切,至少不太沉闷。

正在此时,一老嬷嬷领着一小娘子走了进来,殿内霎时安静下来。

“明暄见过太子妃娘娘,见过良娣良媛,敬叩娘娘金安。”

上首那女子的神色一下子软和下来,让左右上茶看座,挥挥手让一众婢妾都退下。

“明暄。”太子妃拉过明暄的手,以表亲切。

“大姐姐。”

太子妃笑笑,切入正题:“我当日令人传话联姻之事,便猜到这差事最终要落在你头上。也罢。原先这亲事十多日前便该定下的,当日定的是五品宣正大夫,羽林卫翊卫的小郎将萧将军。”

明暄的眼睫微微颤了颤。

“只是官家不知从哪得了消息,那日将殿下敲打一番,这事儿就这么歇下了。之后风声稍平,殿下又重新定了人选。只是经此一遭,身份便要低微一些,委屈你了。”

“大姐姐,”明暄回握住太子妃的手,言辞恳切,“宋家与东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宋家养育我十七载,东宫与我荣光脸面,如今能有回报的机会,不能算是委屈。”

“我知道你素来乖巧明事理。这是诸位小将的画像,你看看可有属意之人?”

话毕,雪雁捧着一摞小像上前。

明暄颔首,打开一卷小像,端详片刻便又收回,拿起下一卷小像。

打开的那刹那,那画像居然与先前的那幅一模一样!

明暄顿了一下,余光中瞥见太子妃神色自若地坐在一旁喝茶,便没说什么,接着一卷一卷打开又合上,而后挑了一卷放在太子妃面前。

“这是吴铮吴小将军,我若记得没错,应是从七品的武翼郎。”太子妃一边说一边挥手示意雪雁过去传话,“听闻吴小将军骁勇过人、性情直率,四妹妹果真是好眼光。我们姐妹二人也是许久未曾说过体己话了,四娘一会儿留下用膳,膳后你我二人说说话如何?”

明暄笑着点头,心里却更加沉重。

太子妃今日说的话、做的事,与先前东宫授予宋府的言行皆有出入之处。她几乎可以肯定半月前她未曾说出口的那些猜测,只怕都是事实。

她回想起曾经太子在课堂上的豪言壮语,胸口不由微微发热。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饭后,太子妃拉着明暄入了寝殿,挥退众人与她闲话片刻。等到太子从殿外进来,太子妃退至外间,殿内便只剩太子与明暄二人。

两人沉默相对,暗暗对峙。

片刻,还是太子率先开了口:“依四娘聪慧,定然知晓小王意在何处。”

明暄这么多天一直上下起伏的心,忽然就安定下来。

“殿下所言我实在不明白,”她捏了捏拳头,仰头直视太子,嘴角紧抿,带着几分倔强,“京中谁人不知宋家四娘‘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一场大病,恍如黄粱一梦。殿下所图为何,明暄愚钝至极,实在不知。”

二人对视片刻,太子率先败下阵来。

他轻揉额角,略带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随后收敛神色,双手交叠,对着明暄半揖作礼。

“寒清,联姻之事是我算计于你。我知晓你故作平庸是为远离朝堂纷争,却仍拉你入局置你于险境。今日引你单独相见,实是近来东宫耳目众多,无奈之下失礼于你。此二事,临漳向你致歉。”

明暄看着太子,掩在衣袖下的手轻轻颤抖,不自觉坐得更加板正。

“殿下贵为储君,寒清是哪个牌面的人,敢受您的赔礼道歉?”

与太子赵琢赵临漳同窗七年,明暄对这位储君并不只有君臣之礼。

她记得幼时有一次偷溜出去被太子和汉王抓住,二人揪着她的小辫子迫她为二人抄课业。明暄哪是那乖乖听话的人,表面委委屈屈地应承,转头就在二人的课业上悄摸写了两首藏尾诗,大致就是赵临漳、赵平泽小人行径逼迫同窗为他们写课业。明暄写得不算高明,宋太师仔细一瞧就瞧出了端倪,只是太子和汉王没想到敢有人摆他们一道才没发现罢了。

此事的结果便是太子和汉王被宋太师打了一顿;明暄偷溜出去的事儿也没瞒住,也被宋太师打了一顿。三人各捧一本《论语》,乖乖在勤德殿门口罚站了半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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