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这是禁书目录

第18章这是禁书

明暄低头,发现脚边有一只小黄狗在撕咬她的裙衫。她弯腰轻轻抚摸它的脑袋,嘴角抿出一点笑意。

那小狗应当是感觉到她的善意,轻轻蹭她的掌心。

痒痒的,惹得明暄笑意更甚。

吴铮发现,明暄对着一些小东西,总是很容易笑得柔软而又真心。

“你喜欢它?”

明暄吓了一跳,抬头见吴铮蹲在不远处,才轻呼出一口气。

“喜欢的。”她又低头,神色软和,“八娘有一只小狗,是大伯父给她买的。那时候羡慕,缠着我娘也养了一只。不过我父亲不喜欢,后来把它送走了。”

吴铮听她说话,沉默着没接话。

“家去吧!”明暄拍拍它的下巴,“殿下他们呢?”

“在那边,我带你过去。”

“好。”

四人在一间小食肆用了晚膳,便分道扬镳。太子夫妇回了东宫,吴铮送明暄归家后,也回了自己的小宅。

“丫丫!元宝!过来!”

此刻天光昏昧,吴铮大马金刀坐在庭院的一个小马扎上,把玩着手中的百索,神色半隐,依稀可见几许温柔。

两个小萝卜头哒哒哒从屋内跑出来,一左一右抱住男人的手臂,奶声奶气地喊道:“哥哥(二叔)!”

“伸手!”

两只胖乎乎藕段般的小手便伸出来。

吴铮宽大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捏着那根只他小指一半粗的百索,轻轻系在丫丫和元宝的手腕上。

其实二人手上原本已经戴有一根百索了,而且民间戴百索须要五月初五清晨起来就戴上,戴的过程中也不许说话,否则就没有驱邪辟毒的效果。

但是吴铮自然不会与明暄说的,总是一番心意,早晨戴与晚间戴,又有什么区别呢。

小娘子抬手,借着半明天光,好奇地打量着手上新系上的百索。五色斑斓的彩绳编得精巧细致,中间坠有一颗小巧的玛瑙貔貅。

不过让小娘子看是不认得这是什么东西的,她只觉得十分好看。

“好看。”小娘子晃了晃手腕,眼睛纯粹而干净,恍如星辰。

吴铮笑着把小娘子揽进怀里,“这是宋娘子送给你们的。宋娘子对你们好,你们也对她好,好不好?”

“好,丫丫对二嫂嫂好!”

小元宝也不甘示弱,大声喊道:“元宝也对二婶婶好!”

屋内缝补东西的婆媳二人相视一笑。

这样宁静、和平、温馨的日子,就很好。

晚间,夜深人静,整个吴家都陷入睡眠中,唯有吴铮的房间还亮着烛光。

豆大一点火焰在晚风中轻轻摇曳,在墙上照出一个咬着笔杆的人影。

只见那六尺高的男人趴在案桌上,时而挠腮,时而抓发,一会儿涂涂画画什么,一会儿又唰唰两笔划掉。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眉目舒展,两手捧着手中的书信,露出满意一笑。

***

云嘉兮三月初曾允诺明暄,请她到府上看磨喝乐,这帖子磨磨蹭蹭直到五月中旬才送来。到了云府,明暄惊觉小娘子居然瘦得厉害。

“发生何事了?怎么瘦成这样?”明暄蹙眉询问。

就见那小娘子撅着嘴,愤愤将手中的帕子扔在桌上,委屈地哭喊:“四姐姐我要气死了!我娘之前想让我嫁给贺小侯爷,可是宣平侯夫人那日当众说我没规矩,我娘气得和她吵了一架,回来就请宫里的嬷嬷来给我教规矩,还拘着我不让我出门!那嬷嬷说这个说那个,连我吃饭都要管,太过分了!”

说着说着,小娘子就哭了出来,一把抱住明暄,扯着嗓子哀嚎。

明暄轻抚她的发顶,温声哄道:“你娘也是为你好。至于嬷嬷那里,若有什么不合理的,你和你母亲说便是,让她去同嬷嬷商量商量。这事儿还好办,只是你同贺辛州的婚事……”

“我娘都和宣平侯夫人吵了一架,哪儿还有什么婚事。”云嘉兮吸了吸鼻子,瓮声回答,“对不起啊四姐姐,说好请你来看磨喝乐的,哥哥回京都一个多月了才请你过来。”

“那你也是没办法,没关系。”明暄托起云嘉兮的脸颊,替她擦了擦泪,“快些洗个脸吧。等会儿让你那嬷嬷看见了,又是一顿训斥。”

“我才不怕她。”云嘉兮轻哼一声,但还是让人端了水进来洗漱。

“嘉兮,我今日来是有事情想拜托表哥。他今日在家吗?”

云嘉兮翻了个白眼,“他在家就有鬼了。前些日子宿在燕春楼,为那什么玉儿小姐一掷千金,回来就让我爹爹打了一顿,躲在外面好几天不敢回来。不过我爹爹说了,他今日再不回来,就断了他的银钱。他应当是会回来的。”

明暄心生无奈,“那我写几句话在纸上,你帮我转交给表哥可好?”

“好的呀!”云嘉兮爽快答应,“姐姐自去我桌上写便是。晚间若是哥哥回来,我亲自替你去送。”

看着小娘子调皮地眨眨眼睛,明暄忍不住一笑。

从魏国公府云家出来,明暄捧着两个磨喝乐,遇上了急急来寻的灵雨。

“四娘子,雪雁姑娘来了,此刻正在太太那儿坐着呢。”

闻言,明暄心里一跳,面上却波澜不惊,跟着灵雨匆匆回家去了。

***

承稷殿是太子的书房,有时会与东宫官员在此处论事。殿内金碧辉煌,正首盘踞着一条五爪金龙,象征储君威仪。

明暄从太子妃那里见过礼,便被带着来到承稷殿,一路避人耳目。

“寒清,你看这个。”太子免了明暄的见礼,直接将一本奏章递给她。

明暄犹豫片刻,心中叹了口气,沉默接过奏本,一目十行,而后眉尖紧蹙。

“真定府有山匪?可是现在才五月,我记得去岁好像没有什么天灾,为何会有草寇作乱?”

太子向明暄招手,示意她看挂在墙上的舆图。

“今岁年初,辽国从河间府驱逐了一批遗民。莫、瀛两州靠近真定,因此很多人都去往真定府寻求庇佑。当地的判府是杨成佶,两月前上书请求开仓,但当时这本奏折根本就没递到爹爹案上。现下两个月过去,撑不住,就反了。”

明暄听着,胸腔生出一股气。

“我刚从西北回来没多久,这件事情爹爹十之八九要交给汉王去办。我想安排吴铮一起去。”

明暄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那殿下今日寻我来是……”

太子拧眉,吞吐再三,犹豫着开口:“我本来是想等你二人婚后我再提这件事的,但是辽国突然从河间府放人,只怕形势有变。我是想着让吴铮跟着你舅舅学些东西,毕竟乔家祖上是称霸一方的雄主。但是你知道,我这个身份,不适合去找乔大人……”

“殿下放心,此事我会找个机会与舅舅提及。”明暄恍然,“但是吴铮他识字不多,我原先是想请表哥每日教他学字。但是山匪一事紧急,恐要稍后缓缓。”

“那倒不必。你表哥……”太子略略思考片刻,“应当是魏国公府的长子。姑祖母隔三岔五便要进宫向祖母哭诉自家孙子如何如何不争气。此事倒是好办,我将他也一同安排去真定即可。山匪一事虽急迫,但主事之人乃汉王。凭我和他的关系,吴铮应当不会有太多出头的机会,倒是可以学习一二。”

太子口中的姑祖母便是魏国公的母亲,当今官家的嫡亲姑姑德穆大长公主。

“还有一事,”太子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一本书,“这本《吴子》你带回去看吧。”

明暄猛地抬头看向太子,拳头捏紧,嗓音颤乱,“这是禁书,殿下这般信我?”

本朝重文抑武,各大兵书一直被列为禁书,禁止军人及民间私藏,为的就是防止兵乱再起。

此外,当年靖西公主荣宠加身,于政事上亦有建树,朝中甚至传出先皇要立“皇太女”的风声。随后,朝中开始有靖西公主牝鸡司晨、祸乱朝纲的流言,而且愈演愈烈,不少老臣跪求先皇废除靖西公主将她打入冷宫。

不久后竟有传言说靖西公主意图谋害东宫,上书处死靖西公主的奏折漫天飞雪,堆满了先皇的案几。

当时先皇年事已高,身体每况愈下,看着满朝文武虎视眈眈,只怕自己过世以后无人能护持爱女。无奈之下,为保住靖西公主的性命,先皇只能下诏将靖西公主发配至皇觉寺,下令处死公主身边的第一得力女官遥月,以平众臣之愤。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女子摄政成为敏感话题。

从前有些官宦世家的女子在外遇到学子谈政论民,也会发表自己的意见,但那之后就再不曾有这种情况。明暄也渐渐收敛了自己的锋芒,直到宋太师过世,假借一场大病泯然众人。

此刻太子拿出一本禁书交给明暄,明暄不可谓不震惊。

“寒清,我知道当年姑姑的事情对你影响很大。姑姑的事情不论,我与你同窗七年,我知道你是一个怎样的人。怀才之人,无分男女。寒清既有经世之才,我便愿意给你机会,也愿意相信你。”

闻言,明暄只觉胸中热浪翻涌,那些难言的委屈、不屑、自傲,此刻全部融化在一股一股热流中,流进五脏六腑,流遍四肢百骸。

她紧紧握着自己的手,身体微微发抖,眼眶发热,随即有些狼狈地低头。

“寒清,”明暄开口,嗓音嘶哑,“定不负殿下信任。”

太子看着明暄难得失态,心中长叹一口气。

他再次想起太师逝世前,在病榻前对他的嘱托。老人形如槁木、满头华发,拖着奄奄一息的病体,抓着他的手告诫他为君之道,用最后一点气力求他在千夫所指时能保寒清一条性命。

从承稷殿出来,明暄在长信宫坐了许久才缓和心绪,拎着食盒缓缓往宫外走去。

“走,去舅舅家。”

来 APP 跟我互动,第一时间看更新

打开App,新用户限时免费读
加载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