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一）努危尔酒店三

三号楼是高一高二的男生宿舍楼，所以遭殃的都是高一高二那些十六七岁的男生。班主任们陆续赶到，但他们除了拿着救援组的名单清点人数之外，做不了任何事。

“张旭升，王杰赞……怎么还能少三个……”李想头都大了，“我真是服了……你好，我想问一下，”他走到那位站得笔直的军人跟前，“高一三班还少三个学生……”高云强听到“高一三班”，深吸了一口气，扭过头，又撸了把脸，道“老师，事情是这样的，411有三个学生当时走出了宿舍楼，”话讲到一半，李想的手机响了，但他没手接。

“估计是找不回来了。”

李想的大脑登地空白了一瞬。

但很快他恢复了理智。

走出了宿舍楼。

怎么会走出去……

还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

没有。

……

他深吸一口气。“好，谢谢。”

飘忽地走出两步，他才想起手机还在响。他掏出手机，上面显示着“陌生来电”。

“你好，哪位。”

“是李想老师吗？玉林一中高一三班的班主任？对吗？”清澈低沉的男音从对面传来。

“我是。”李想现在不太听得高一三班。“什么事。”

“我是这次事件的调查组组长闻安，关于离开宿舍楼的那三个学生，我们需要向您了解一下情况。”

一天后，三号楼的警戒线撤了，虽然还没完全消辐，但学生还没回来，所以自然也就没有宿舍不够的情况。

三班一下子只剩女生，和个位数走读的男生。

但课还得上。

李想是政治老师，带的班是化政班。因为三号楼失踪事件，学校紧急让班主任给各班开了一节班会课。

班会结束，李想在办公室和闻安见面。

同在的还有三个学生的家长。

在场的两位母亲都哭得肝肠寸断，父亲们则是紧紧地拧着眉头，几乎能拧出水来。“闻组长，求你们……帮帮我们……”

周子余的父亲双唇毫无血色，粗糙的棕色手掌紧紧攥着闻安的手，用力到骨节发白。中年人瘦削的脸颊比往日见到的更加凹陷，头发也是一夜愁白。

“我们，我们只能说尽力。能找到孩子们……身体的概率不到千分之一。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闻安用的身体，他不想用那个词语，对于眼前的成年人来说难免太过刺耳。

李想帮不上什么忙，除了缄默，他能做的只有适时地送上白开水。

家长们的情绪都很糟糕，闻安建议他们去散散心，等情绪稳定一点了再来跟进情况也不迟。

家长陆陆续续离开，只剩下了周子余的爸爸。

“老师……”中年人的声音听上去异常嘶哑，“小余他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小余……请求您，求您去救救小余！他还活着！他还在那边！！”他紧紧抓住李想的衣襟，“小余和别的孩子……不一样。”他的声音越说越小，豆大的泪花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下掉。“小余没有妈妈，小余是我捡来的……那天晚上……”

周达生晚上应酬到深夜，喝得烂醉如泥。哐当一下坐在出租屋门口，他迷糊着从身下抽出一只手胡乱地去摸裤腰上的钥匙。

抬起手，尝试把钥匙塞进锁扣。

“啪”

失败了。他手一松，钥匙掉到了地上。

“嘿！嘿！！”他尝试呼出声控灯。

声控灯坏了。

“妈的，真是他妈的倒他妈大霉。”他嘀嘀咕咕着，跪在地上摸起钥匙。

“叔叔。你在找这个吗。”

周达生被吓得酒都醒了，一抬头，一个最多四五岁的小孩像木头一样挺挺地站在自己眼前。“卧槽！我操！哪里来的小孩！！”

“邦！”

一声巨响。是隔壁的502在敲墙。

“睡不睡的扑街！十二点了吉牟吉啊！”

周达生噤了声。

“叔叔，还给你。”小孩的声音也变小了，乖巧地把他的钥匙塞进他的手里。这让周达生心情舒畅了一点。

“谢，谢谢你啊小朋友。”他踉跄地站起身，“这么晚了，快回家吧，你住几号房啊？”他一边轻声哄着，一边打开自家铁门准备抽身。“我不住这儿。我在这里没有家。叔叔，我回不了家了。”小男孩亮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周达生，看着他后脊一阵发凉。“啊……那你父母的……”他还没想好怎么忽悠过去，小男孩又道“叔叔，我没有父母……我可以住这儿吗。”

周达生满头问号。

住哪儿？

这儿是哪？

“住你家。”男孩补充道。

“不行不行不行！你，你去找警察……”周达生只觉得手都要摇断了。一急一张口，酒气冲的他鼻子痛。

男孩没有回答。周达生趁机钻进房子里，还把门带上了。

他是整夜整夜地没睡好，亏得第二天是星期天，不然一准被老板骂死。

在床上躺着，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是小男孩的脸。

他周达生可以穷，可以贱，但是不能没有良心！他匡匡爬起身，走到了门口，推开门。他看见小男孩的身影正无助地蹲在墙角。

“那个……小朋友你还没回家呢。”他轻轻声地问。“我没有家了叔叔……”这次小男孩的声音有点颤抖。“我怕。”

周达生的心底防线彻底被击溃。“那……欸，那你进来吧。多少要洗个澡睡一觉。”

墙角处，小男孩站起身，乖巧地走进门，“谢谢。”

门又被轻轻地关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