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热源

大人们一起帮着奶奶收拾碗筷。

两个少年插不上手，被寄予照顾裴钰桐的重任。小孩很乖，不吵也不闹，怪的是她过于安静了，不喜欢说话，只想蹲在地上看蚂蚁。

夏予多不想自讨没趣，倚在墙上也盯着地上的蚂蚁。

蚁群陆陆续续将食物残渣搬进蚂蚁洞，不知不觉就让人看出了神。

连裴易尚突然离开，夏予多也没发现。

再回来时，他骨节分明的手里就端了两杯橙汁——一杯是夏予多的，一杯是裴钰桐的。

夏予多有些惊讶他没给自己拿，伸手拿过杯子并道了声谢。脑子里又开始重播裴易尚跟他说的话，长大负责什么的……

爸爸那种老古董知道了不得打断他的腿？

夏予多不自觉向裴易尚看去：那人还蹲在地上和裴钰桐说些什么。嗯，一定是一个好哥哥。

其实夏予多不排斥同性之间的情感，他清楚地知道。夏予多初中时就接触过这类人，吃惊占据了大部分情绪。也许，他并不执着于一个固定标签的爱人，两人的情感能延续一生已经是万幸。

下一秒夏予多就把脑海里的念头甩了出去，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荒谬。

裴易尚起身向他伸出手，看得夏予多一愣：

“啊？”

裴易尚指指他手里的杯子，说“我帮你拿去洗。”

“噢，谢谢。”夏予多老老实实把杯子交了出去，心虚地摸摸鼻尖，仿佛心里的想法被一览无遗。

“多多，不要老是玩手机，有空也带钰桐去逛逛。她第一次来……”

夏母突然小声，接着发出微不可察的叹息。这让夏予多有些不明所以，为什么他们对裴钰桐的态度那么奇怪？

夏予多看了看裴钰桐，后者还在看蚂蚁，这小孩，还真不一般。

时针过12点，对习惯早睡的大人和孩子来说已经很晚了。

高三生的生物钟显然是不可能调过来的，高三夜晚的忙碌早就变成习惯。

两家父母分别一个屋，裴钰桐一个，奶奶一个，剩下的一个房间自然是由夏予多和裴易尚共享了。

偏偏又是在“告白”后的尴尬期，夏予多抵不过父母的要求“被迫”和裴易尚共居一室，熬过这漫长的黑夜，是件很困难的事。

夏予多和打了兴奋剂一样，神经从躺在床上起就开始特别活跃，仿佛脑子在反复横跳。

夏予多静静的躺在床上数绵羊，最终还是敌不过时间的难熬打开了手机，刺眼的光迫使他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楚时间——1：22了。

睡不着的时候人特别喜欢胡思乱想，这点在夏予多身上表现的就很明显。他翻了个身对着墙，好不容易有点睡意，又想到背后就是裴易尚，瞬间睁开了眼睛。

这一下翻身的动作有点大，裴易尚先出了声：“睡不着吗？”

睡不着啊！夏予多在心里呐喊，小学以后第一次跟别人睡一张床，还是刚刚向自己告白，换谁睡得着？夏予多真有点怕裴易尚趁自己睡着了做点什么不好的事。

“有点，可能玩的太嗨了。”

夏予多选择扯个谎，他可没有脸说出真实想法，那只会让他处于被动。

裴易尚沉默了好一会，就当夏予多以为他睡着的时候：

“你想听故事吗……？”

夏予多：“……”

裴易尚又接道：“小时候爸妈不在，我第一次跟你一起睡，晚上吓得睡不着，你会给我讲故事，一直讲到我睡着。”

夏予多仔细回想，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他会给记忆里的小男孩讲故事，还是自编的恐怖故事。

实在是令人尴尬的回忆，夏予多明显感觉到自己脚趾都尴尬得僵了，很生硬地拒绝了这个提议，并提出要去沙发上睡。不是对裴易尚有不满，但这种氛围让他很不适应。

也只是一晚上，白天就该回榕城了，委屈一下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裴易尚犹豫了一下，起身拿起枕头，摸索着往沙发走去。

“你干嘛去？”

夏予多在黑夜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裴易尚的身影，他撑起身询问裴易尚，被子顺着肩膀滑了下去，冬天的室内也是一样能冷的让人发颤，惊得他立马缩进被子。

“我去沙发睡。太冷了，你不适应。”

夏予多还想跟他谦让谦让，后者已经径直躺下去了。夏予多只能暗暗咂舌，在心里夸了裴易尚一万遍大好人。

没了床边的热源，夏予多也睡不好觉。

他的手脚一年四季都是冷的，南方冬天的被窝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冰窟，只能通过不断摩拳擦掌提供热量。

裴易尚只是静静躺在沙发上，乍一看过去仿佛已经睡着了。夏予多知道，他肯定没睡，这种天气在沙发上靠着一条半厚不厚的毯子怎么挺的过去？

愧疚感涌上心头，夏予多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下去给沙发上的人盖被子的冲动，却还是抵不过愧疚心作祟。

“我真是太善良了。”他暗暗感慨。

在闭目冥想的裴易尚突然感到身上一沉，一条厚棉被盖到了自己身上，随即身旁塌陷了一块。

“就这样睡吧，懒得动了。”

夏予多哼唧两声，慢慢没了动静。

寒冬里，两个少年成为对方的热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