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变数

相聚的时间总是短暂，转眼间就来到了分别的时刻。

夏奶奶一个劲给即将离开一行人塞乡下的土特产，不忘叮嘱孩子们好好学习。

望着车窗外夏奶奶佝偻的身影，夏予多不禁眼眶一热，背过身去挡住脸不让父母看见。

汽车将要开动，隐约间夏予多看到夏奶奶用那双苍桑的双手抹眼睛，步履蹒跚地转过身去，夏父不住擦眼睛，一直忍着没有哭的夏予多也落了泪。这次一别，不知道哪个节假日才能见到奶奶。

好不容易稳住情绪，夏予多抬手开窗透气。

一辆车跟上了夏家的车，车后座的车窗摇下，出现的是裴钰桐稚嫩的脸，一副冷漠相，分明是朝着夏予多却“目中无人”。

倒是旁边的裴易尚，对夏予多露出一个友好的笑，一双桃花眼含着友善和一种夏予多看不懂的情绪。夏予多立马扭正脑袋，向夏母讯问裴钰桐：

“妈，那个叫裴钰桐的小孩怎么看起来跟正常小孩不太一样？”

提到裴钰桐，夏母的表情明显变了，换上一副伤感的语气：“那个孩子不是裴家夫妇亲生的，当初他们带着小尚路过一家福利院，里面有个孩子扒着栏杆往外看，他们进去问了关于那个孩子的身世，据说是自闭症，不笑也不说话，比起其他孩子一点不讨喜，但是他们还是收养了那个孩子，这才给她起名钰桐。”

夏予多听了恍然大悟：“难怪”，随即又庆幸：“还好她遇到了夏叔叔和夏阿姨，还有……裴易尚这个哥哥。”

说到裴易尚，夏予多不自觉用手蹭了蹭裤子，这个小动作没有被夏父夏母发现。

“多多……多多，醒醒，到家了，你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坐车就睡。”

再次睁眼，车已经停了，夏父把行李搬进房子，夏母温柔地叫醒夏予多。

车上的人下车，舒展自己有些僵硬的四肢，大口呼吸空气。

“别玩了，进来收拾一下早点睡觉，后天要去学校一趟。”夏父也不住出声提醒夏予多，青春期的少年哪会这么听话，他摇摇手机，告知父母出去一趟。

不顾身后夏母的呼喊，夏予多快步绕过转角，直奔家附近的便利店去。

就在半个小时前，夏予多的发小发来消息，说是晚上在“老地方”等他，这个“老地方”不言而喻。

伴着便利店门铃触发的“欢迎光临”，夏予多刚踏入便利店，一眼就看到了近处戴着耳机的陆知。

像往常一样，他悄悄走到陆知身后，把手搭在他的肩膀。

“……”

一阵无言。

夏予多感到奇怪，侧头看了看陆知，先入眼的是好兄弟脸颊旁的泪痕。

“我靠，哥们你哭了？”夏予多惊讶地要跳起来，

“你不是吧，失恋了？”

陆知这次没有呛声，红着眼看向夏予多。那个表情让夏予多瞬间严肃下来，沉声问他：“你怎么了？”

“……予多，我妈她……我妈她找别的男人了。”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夏予多尽力克制着自己不喊出“卧槽”，紧紧盯着陆知，一种强烈的离谱感迸发开来，“你说什么？你妈！”

十几岁的男孩们怎么经历过这种事，夏予多的手无处安放，最后也只能给陆知抚抚背，他知道，这件事中他什么也做不了。

一段婚姻的破碎带来的不仅是两个人的苦楚，更多的是未来的破碎和回忆的埋葬。

等到街上空无一人时，陆知才堪堪止住抽噎，抬起头的样子让夏予多一愣——陆知那张白净的脸上表现的不是痛苦，而是迷茫。

“予多，你说，我该怎么办？”

陆知又把脸埋进臂弯，声音都带着丝丝颤抖。温馨的家没了，这件事被拖出阴影，暴露在阳光下，往后进家门迎接陆知的不再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和饭菜的香甜，只有陌生的房间和满地的酒瓶。

夏予多是知道陆国华有喝酒的习惯，但之前碍于陆知和陆母一直在努力戒掉，自从陆母出轨后，陆国华干脆破罐子破摔，反正儿子也养到这么大了，以后的日子也无所谓了。

夏予多很不赞同陆国华这种自我放弃的行为，但他没有权利去干涉，他能做到的只有一遍遍寄予陆知安慰。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夏母打来了电话，开口就是一顿噼里啪啦，质问夏予多到底在干什么，怎么还不回家。

夏予多一时不知道怎么回复，他偷偷看了陆知一眼，走出便利店，压低声线把事情简要说了一遍。

夏母听完倒吸一口凉气，似乎也在为一个家庭的破碎感到惋惜。

到底是大人，考虑比较全面，夏母问：“那他们离婚后陆知跟谁？”

夏予多也一懵，虽然说陆知已经成年，且即将去上大学，但放假后的生活还是要计划的。

他不说话，沉沉叹口气，交代了几句就挂断电话。

回到便利店时，陆知已经整理好情绪，眼眶仍是红肿的，就呆呆坐在座位上等夏予多。

“要不，你今晚去我家睡？”夏予多急急走到陆知身边询问。

陆知面无表情点点头，仿佛刚才的情绪崩溃已经耗光了他所有力气，此时的他只是一副躯壳。

不再磨蹭迟疑，夏予多迅速带着陆知回家。

路过昏暗的路灯时，陆知模糊地说了句“谢谢”。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夏予多皱眉看了看低垂着头的人，面前的人摇摇头，勉强扯出一丝笑容：

“没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谢谢你，予多。”

换作是平常，夏予多一定起一身鸡皮疙瘩，然后骂陆知肉麻，但是这时候，他的心里只有辛酸。

“进来吧，我帮你拿拖鞋。”

进了家门，夏予多伸手去够鞋柜，只是另一双手抢先了他，两人齐齐抬头，看见一张和善的脸。

“是陆知吧，欢迎欢迎，我帮你把房间收拾好了，跟我上来。”

夏母善解人意地没有提陆知的家事，催促着两人去洗澡。

看着陆知走近浴室，夏予多轻轻来到夏母身边，

“妈！你做的太棒了，不愧是我最爱的妈妈。”

夏母嗔怪地瞪他一眼：“臭小子，你还有几个妈。”

母子俩亲昵地靠在一起，小声谈论陆知的父母。

“我说陆知他妈也真是，孩子都这么大了，都快去上大学了还搞出这种事情。”夏母话里话外是对婚内出轨的厌恶。

“唉，计划赶不上变化，希望陆知看开一点。”

谁也没有注意，在俩人窃窃私语时陆知已经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