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童年

见到这个消失了半天的人，夏予多猛地起跳，压低声音质问他：“你去哪了？知不知道突然消失是不对的，你还好意思教育我？”

裴易尚没有辩解，向他展示手里提着的塑料袋。

“这是什么？”

夏予多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一点香味。

“章鱼小丸子，你爱吃的。”

原本气头上的人一怔，吃惊地指着袋子：“所以你消失这么久就为了买这个？”

裴易尚耸耸肩，无奈地说：“附近没有卖章鱼小丸子的，我找得久了点。抱歉。”

本来已经想好怎么教育他的夏予多瞬间熄火，撇撇嘴转身回到位置坐下。

裴易尚安安静静跟着，活像受了委屈的小媳妇。

两人坐下后相对无言，就在气氛快要石化的时候服务员适时端来了热可可，杯子放在桌子中央仿佛一根弦。

最终还是夏予多打破局面，把热可可推到裴易尚面前，顺手拿过章鱼小丸子。

算起来，夏予多已经两个月没有吃了，新家离榕城的小吃街比较远，附近都是居民房。

他突然发问：“你去哪买的？”

裴易尚喝了一口可可，满不在乎地说：“市中心的小吃街。”

那还真是够远的，平常夏予多嫌麻烦也不肯过去。

“你还是这么喜欢甜的。”

他没头没脑地冒出一句，转移了夏予多注意力。

“……还是谢谢你。”这段话显得有气无力，但夏予多听到对方为自己辛苦买吃的还是动容了，说话语调都不自觉放轻了些。

裴易尚无所谓地笑笑，也许是因为热可可真的过于甜腻，他喝得格外慢。

转眼已经是七点，两人却还没吃上一口饭，仅用章鱼小丸子垫了肚子。

“饿了吗？”裴易尚询问道，视线一刻没有离开坐在对面的看风景的人。

夏予多朝他摇头，提出要带裴易尚去一个地方。

纵然已经度过了一年中最寒冷的节气，榕城的低温还是让夏予多有些受不了，毕竟他从小就怕冷。

两人只有一件外套，夏予多准备将外套物归原主，刚褪下的外套马上被盖了回去。

面对夏予多疑惑的眼神，裴易尚随口解释自己穿了保暖的衣服，不冷。

即使心中升起怀疑，只有一只康健的手的夏予多还是拗不过这个一心为他着想的人。

人被关心时不免泛出暖意，夏予多亦是如此。

弯弯绕绕，终点是一颗庞大的榕树。

枝条交错相交，苍老的树皮无一不在诉说着时间如白驹过隙。

“这是……？”

站在榕树下，裴易尚忽而一阵恍惚，越发感到熟悉。

“这里……是我们小时候的‘藏宝阁’。”

他不顾裴易尚替他拉着外套的手，径直绕到树后，朝着一个隐蔽的墙角走去。

年代已经过于久远了，斑驳的墙角杂草丛生。

夏予多还记得，原本这里有座漂亮的房子，是所有孩子向往的地方。

拆迁队没有把这里清理干净，于是这里变成了孩子们的藏宝阁。

那堆土还在，只不过表面已经风干变得坚硬，亦如已经成长的孩子们。

夏予多俯下身，细细地用石头敲打那堆泥土，这个举动让始终注视着他的裴易尚想起童年的种种。

是了，他们也像其他孩子那样把童年的珍宝藏在厚重的泥土下。只不过他们捡起了童年。

裴易尚轻轻帮干得起劲的人拢了拢外套，再蹲下来一起挖着。

不知过了多久，夏予多翻出一个蓝色铁盒。

“找到了！”

他兴奋地喊道，裴易尚顺着声音看向他手里的盒子。

这是一个常见的曲奇饼干盒，以前基本每家每户都会有，有的被老人拿来装针线，有的则被孩子们拿去藏起各种“宝贝”。

裴易尚打开铁盒的时候，甚至感到有些沉重。

盒中装着过往的点点滴滴，有玻璃珠，“再来一瓶”瓶盖，铁皮小汽车，竹蜻蜓……

夏予多粗略翻看着，似是有点漫不经心，却在看到一角白纸时停下了动作。

纸页已经有些破碎，但模模糊糊还能看到上面的字。

「长大了，我要成为正义的英雄！我要赚好多钱买玩具，我还要建立一个王国。好吧，长大了我还要对裴易尚负责。男子汉说到做到！」

孩子幼稚的笔记透出童真和无知，末了还歪歪扭扭写上了“夏予多”三个字，而纸条右下角还有一行很小的字：

「你的梦想就是我的。」

大概是小裴易尚写的了。

少年怔愣看着纸条，左手不自觉攥紧，手腕却被人握住。

“怎么了，怎么突然来这里。”

裴易尚不愿意让夏予多为难，尝试改变话题，小心观察他的眼底。

他不会知道，夏予多翻过他们童年的照片后独自在地上坐了很久，是小时候在这里拍的照片让他想起了这个盒子。

起先只是无聊，带着裴易尚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有收获。

夏予多也说不清裴易尚是什么时候对自己产生了这种感情，他不知道自己的生命中会有这种戏码。

“没事，我突然想起来小时候的事情，随便来转转。”

裴易尚垂眸，盯着那张纸条看了很久，有种说不清道不明惆怅产生。

时间过得太快了，磨掉了当初他们要当英雄的意气风发。

裴易尚在夏奶奶家见到夏予多的时候也不能肯定这是否还是自己的小小少年。

他们开始一个个拿出玩具回忆，夏予多声情并茂描述当年赢下全村小孩玻璃珠的过程，仿佛他还在六岁。

“看，这颗最好看的是村里的小霸王的，当年欺负小孩就他最勤。”

裴易尚则是适时加上一些感叹。

两人不知疲倦一般，拿着玩具再体验一遍，以至于到家了还有些意犹未尽。

夏予多像是刚忙碌一场，一到家就呈大字型倒在了沙发上，哼哼唧唧说累。

裴易尚倒给他一杯水，提醒完他洗澡，接着又去厨房煮面。

夏予多本想说自己没胃口，看着对方执着的背影还是作罢。

浴室内，夏予多小心地举着受伤的手，为自己抹上沐浴露，不经意见瞥见了镜子中的自己。

他停下来，慢慢凑近镜子，开始欣赏自己的脸，还不住暗爽：哥这皮肤好得没边，要是个女孩绝对是校花级别。

好好欣赏了一番后，夏予多一下反应过来自己在干嘛，尽管没有人看着还是感到羞耻。

他用力搓搓自己的脸，开始洗去泡沫。

然而再想起楼下的裴易尚，他不再感到焦虑，毕竟感情这种东西，顺其自然就好。